雖然現在教育很普及,但我認為一般民眾的思想模式還是相當原始、相當迷信,就像希臘文化發展史上的一段啟蒙時代。
我認為要培育所謂大國民,教育上應該要加強創造力、美感教育以及對生命的體認。過去,我認為科學和美感是社會的兩大支柱,但我後來才體認,第三大支柱是對生命體認。中國一個鼎要有三個支柱才能頂力,若欠缺對生命的體認,這個社會就會不穩定,只有體認生命,才能肯定自己和別人的價值,但這不是簡單的事。
現在社會上,如果沒有創造力,生存能力可能有問題。台灣過去這幾年為什麼這麼差?國民所得超過1萬美元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這麼多年來,就是上不去,為什麼呢?因為沒有創造力。
最明顯的事實就是內鬥、妒忌;真的有創造力的人,眼睛朝前看不往後看,他不管別人追過它。你欺負我,我欺負你,就不能向前走,向前走需要有創造力。
我們生活中根本沒有美感教育存在,教育雖然強調德、智、體、群、美,美放到最後沒關係,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教過這件事。
我不知道怎麼做?學術界那些學美感的人,對美感的定義都是吵吵吵,所以我常常說,今天所謂的美感在美術界、學術界,好像已經死亡,可是事實上是存在的。
美感這件事實是存在的,什麼是美或不美?大家很清楚,受過良好教養的人才能判斷美的品質,我們心裡有數。
今天講多元化,美好像變成一個公訂的標準,這原本是被否定的,可是這件事是存在的,不然為何要選美呢?同樣的東西國外做的為什麼比台灣做的貴十倍,不是因為美嗎?這是美感教育碰到最嚴重的問題,也是我看過全人類中最荒唐的事實。當從事教育的理論家、評論家,都不願意談美的時候,你怎麼把美感教育放到學校教育裡面?當美變得無法表現、美醜不分,社會也就沒有善惡的標準。
生活藝術化,就是美感
整個社會的價值觀念改變期間,美感被犧牲,傳統價值也被犧牲,犧牲沒有關係,可是善跟美都沒有了,如果真的沒有就算了,但還是有啊!
美和品味、教養之間的關係像一個同心圓。最內圈的美把它擴充就是第二層的品味,品味再擴大一圈就是教養。沒有教養你感覺不美,講話沒有品味所以不美,你感覺不對,可是它有特色啊。
所以我覺得很悲哀的一件事,美感雖不一定要照過去的講法,但卻是一件存在的事實,美感常常跟創造同時出現,如果缺乏美感,它也連帶的缺乏創造,這很嚴重。
美感一定跟生活連結在一起,現在人談美常常跟藝術連在一起,其實不一定,自然也有美,生活中間很多都有美。實際上藝術生活化,就是美感,可是藝術常常被當做特別的東西、特別的文化,所以常常忽略它帶來的美感。藝術教育不見得能達到美感教育的目的,但藝術教育可以使人有創造力、胸懷、眼光和開拓力,尤其是現代藝術。
透過藝術,你可以由不同角度看到不同的世界。藝術本身有心靈的發掘及開拓的作用,可以體認到世界不只是你想的那樣,這對創造力而言是很重要的因素
藝術能發掘、開拓心靈
美感教育跟藝術教育不太一樣。美感教育是把美的感覺內化之後,就能有所期許,換句話說,你就有力量去追求更好的東西,這種力量就是社會進步的動力。
比如說,你開一部車子,覺得坐得不舒服,你知道怎樣才舒服,自然會想要設計更好的車子。你看到的東西不好看,就想找更好看的東西代替。要找更好看的東西的企圖,就是文明發展的動力。
音樂沒國界。一個好聽的聲音,全世界都好聽,這是人類的基本感受,所以丟掉這個東西就不行。在全球化的歷程中,大家都要遵守共同的標準,這個標準會有更好的,像下圍棋,下到某一段的時候還會有人勝過你,這是很重要的社會動力。
我覺得現在確實比過去好,當你對完美的定義還有期待時,表示還有進步的空間。追求完美是人類的共同理想,當然你在條件還不夠的時候,可能不敢夢想,但你還是能逐步地前進。
像醫學界,以前吃香的是心臟科、內科,現在吃香的是美容科。因為人類現在比較長壽,開始重視長的好不好看。我剛才講的大家同不同意?現在大家都不談美感教育、藝術教育,把它當作落伍,只剩我在談,那又有什麼用?(成章瑜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