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偉大的交易，不是推銷商品，而是推銷夢想。
化妝品廣告說，「我們賣的不是脣膏，而是青春的希望。」房屋仲介的業務員說，「我們不是賣房子，而是給你家的感覺。」求婚的男人對女伴說，「你嫁的不是男人，而是一生的幸福。」企業主管對同仁說，「你不是為了區區幾萬塊錢工作，而是為了實現自我。」總統候選人說，「有夢最美，希望相隨。」
愈是困頓的年代，夢想愈有價值。因為，一無所有的人，只能靠夢想活下去。然而，愈是迫切需要夢想的地方，出現江湖術士的機率愈大，他們靠著推銷不切實際的夢想，獲取暴利。但是，他們真正可惡的地方，並不是拐走人們的財物，而是他們的行徑害了人們夢想幻滅，讓大家不再相信夢想。
某大陸人士來台替人治病，以「隔空抓藥」為噱頭，吸引不少病患求診。過程中，被一群精於舞台表演的專業魔術師揭穿，指證「隔空抓藥」只不過是魔術表演，並鬧到法庭。
在案件審理過程，宗教界有人跳出來喊話，「肉眼看不見的，並非不存在。」這項說法，固然有一定程度的邏輯，但對違反物理原則、而且經常失靈的「隔空抓藥」事件，顯然欠缺該有的說服力。
朋友說，「隔空抓藥，如果被證明只是噱頭，並不代表沒有療效。也許有些病患會藉著『相信它有效』的心理作用，而漸漸康復。」
我卻不表贊同。所謂的心念力量，並非盲目的崇拜信仰。若對不可能有作用的事，心生妄想，不但是一種貪念，同時也會耽誤時間，甚至錯過其他真正有效的資源。以治病為例，如果只願意拜拜求神、吃香灰，而不願意就醫治療，對症下藥，不僅無法痊癒，還會導致病情更加惡化。
其實，我很樂意相信「隔空抓藥」是真的，也希望它最好不要是個騙局。畢竟，這是個需要夢想的時代，讓夢想輕易變成是一場騙局，對「推銷夢想」和「購買夢想」的雙方而言，都太過於殘酷。
然而，殘酷是必須面對的事實。當推銷夢想的手段太過於粗糙，實現夢想的過程經不起檢驗的時候，除了讓夢想及早破滅，別無選擇。
網路淘金熱和隔空抓藥，是兩回事，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們都膨脹了自己能力的極限，要人們相信未來價值。網路經濟和隔空抓藥的效果，短期間都不容易被驗證，照理說，可以撐一陣子應該沒有問題。但是，好夢由來最易醒。前者因為耗資過度而垮台，後者因為技巧太差而破功。兩者都是空有理想，不善經營，最後壯志未酬身先退，功虧一匱。
國際書展期間，本地又出現兩位懂得推銷夢想的專家——高行健與飯島愛。不同於網路淘金熱和隔空抓藥的是：他們推銷夢想的手法比較高明，而且有成功的證明幫他們背書。
當然，諾貝爾文學獎的光環，不適宜拿來和以賣弄女體讓東方男士銷魂的影片相提並論，但是他們都各自站在生命的舞台上，做了很真切的示範——認同自己、相信自己、實踐自己，美夢終會成真。
更了不起的是：高行健與飯島愛都是推銷夢想的SOHO族，他們靠自己的力量打天下，以血肉之身，築夢想的長城。他們的夢想，都變成可以銷售的商品，文學創作和情色作品，雖各有讀者群，但他們的努力同樣值得敬佩。
在強調專業的時代，「夢想」這個事業，是要靠分工合作的。有人擅長編織夢想；有人善於推銷夢想；有人只會埋頭苦幹，實現夢想。
從前的企業，在強調所謂的「願景」時，多半由總經理一個人唱獨角戲，從頭包到尾。揭櫫企業使命、經營目標、部門任務，然後督軍作戰，在事業的戰場上廝殺。成功的總經理，絕對是一個傑出的夢想推銷員。
在經過一連串的企業再造、管理變革風潮，組織扁平化、溝通網路化的調整之後，總經理依然被賦與「推銷夢想」的使命，無庸置疑。但必須比從前更慎重以待的是：企業的「夢想」是怎麼來的？讓美夢成真的路徑，該如何安排？
如果企業主持人，沒有想通這一點，只會高喊口號、推銷夢想，這樣的作法和隔空抓藥有什麼不同？
請問「企業的『夢想』是怎麼來的？讓美夢成真的路徑，該如何安排？」就像質疑特異功能人士「藥，從哪裡來？哪些成分有真正的治療效果？」一樣，都是很必須的邏輯性推理。
網路經濟之所以泡沫化，就在於投資進去「燒錢」的人，忘了問清楚「生意，要從哪裡來？哪些經營策略可以確保目標達成？」如果一味地追求企業的願景，卻忽略這些邏輯性的推理，而只剩下對於空洞目標的崇拜，那跟相信「宋七力」、「神貓」一樣，都是沒有根據的盲從而已。
偏偏，我們的企業界不但普遍存在著這樣的盲從，也缺乏面對事實的勇氣。我們的企業領導人，也許知道推銷夢想的重要性，卻忽略了編織夢想的邏輯性，以及實現夢想該具備的能力。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對於年輕的朋友而言，這句話有鼓勵、也有安慰。美夢破碎之後，自然會有另一個夢代替。對企業經營者，乃至政府官員而言，這句話卻是一個不能容忍的錯誤，也是應該避免付出的代價。
在這個非常需要力求突破的時代裡，我們期待一個會帶著大家作夢、也會圓夢的專家，他不只是夢想的推銷員，也是英雄。
我不擔心「什麼時候，『夢想』竟會變成為一種商品？」這樣的問題；我比較願意花時間思考的是，「當『夢想』已經變成為一種商品時，怎麼樣可以讓它在短期內暢銷、而且長期維持熱銷，讓所有購買的消費者，都真正感到滿意！」︵本文作者為行銷管理顧問暨專欄作家︶︵專欄言論不代表本刊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