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家艾瑞克遜(E. H. Erikson)將人生分為八階段的發展模式,最後一階段就是老年,是圓融和焦躁的對立(integrity Vs. despair)。走過榮辱沈浮的一生,老年人面對的正是生命中最嚴肅的生死課題。
如果在這個時刻不幸染上絕症,看見自己日漸枯萎,換衣服、大小解等最隱私瑣事都得他人代勞,要選擇什麼方式面對?是笑吟凋零,哀哉嗟哦,還是乾脆「引刀成一快」?
原是聞樂起舞、漫場翩飛的「老瘋癲」社會學家墨瑞,六十歲上下突然診斷出罹患ALS(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從此,這位講授「社會心理學」達二十幾年的老教授再也無法跳舞、不能開車、不能自由走動、沒有了隱私。
ALS像蠟燭一樣,將墨瑞的神經熔化掉,剩下身體像一攤蠟、一包沙袋,「整個人困陷在自己的肉體中」。墨瑞真正感受到的恐懼,是他逐漸惡化成一個功能不良的倚賴漢,一天天枯對生命之花凋萎、零落。
還好,八歲喪母、在精神病院服務過的墨瑞,在醫生宣判「死刑」後,和死神幾番交手、對話,終於體悟回頭當個小孩、享受倚賴,是件榮耀的事。墨瑞親走這趟前進幽冥的經歷,撰寫了正視死亡的活教材。他證明了,垂死之人不一定是無用之人。
這兩本書刻畫的都是墨瑞最後的生命告白:一本是學生米奇在他生命僅餘的十四星期,每星期二到他病榻前記錄的「上課筆記」;一本則是墨瑞親寫的生命教材--讓它去吧。
是由一次偶然,讓墨瑞開成了這最後十四堂課。
大學時代是老師墨瑞眼中高材生的米奇,自離開校園後,一別十六年音訊全無。三十七歲、報社炙手可熱的體育記者米奇,聲名鵲起,卻不太喜歡自己,「我像是高速檔行駛,不管做什麼,都是快馬加鞭」。他用成就來滿足自己,因為成功讓他覺得可以主宰事物。
或許是感應死亡的召喚,一晚米奇拿著遙控器亂轉,意外看到電視「夜線」報導墨瑞罹患ALS、即將告別人間的故事。又驚又愧的米奇再度回到墨瑞身邊,約定每星期二從底特律飛到波士頓,修一門生死學課。
死亡結束的是生命,不是關係
十四堂課,追憶似水流年。米奇回憶,大學時代的社會學教授墨瑞,一邊大談雞蛋沙拉,一邊大談某個學派思
想,蛋黃碎屑噴得到處都是。他帶頭反越戰、抗議示威;在課堂上娓娓闡述人生大部分處在「對立面的衝突」--想做某件事,卻被迫做別的事。
墨瑞把生命最後這短短旅程,視為一趟遠征,他急著傳播自己的想法,告訴世人該「打包準備些什麼」。墨瑞八歲時第一次與死亡交手,母親病逝,他不敢面對,只是一生珍藏著母親的死訊電報,證明她已不在人間。由於家境窘困,猶太裔的他發誓絕不做任何剝削別人的工作,也絕不容許自己靠別人的血汗賺錢。
墨瑞樂生,無自憐之狀。他不忌諱在學生、世人面前哭泣示弱。他在《墨瑞的最後一課》中坦言不諱:「榮耀你的感覺,沒有什麼好羞愧的。」瀕臨死亡的恐懼,他的對策是哭,哭完了,擦擦眼淚,並且準備好面對新的一天。他悲傷這種緩慢無情的死法,然後就停止悲傷,不准自己進一步自憐。
墨瑞之將死,和米奇的惡生,形成有趣的對比。為了賺取更多的薪水,米奇扼殺了無數學生時期的夢想,整天離不開電腦、數據機和行動電話。這十四星期當中,米奇對自己遠離校園後的社會生涯,做了一次徹底回顧。他到墨瑞家上課的時候,正值公司工會罷工、報社關閉。有生以來第一次突然沒了工作、薪水,並和雇主對陣,讓他有機會內省十幾年來漸趨麻木的生活。
在墨瑞的引導下,米奇的家庭關係也出現轉機。比他小兩歲的弟弟檢查得了胰臟癌,為躲避家人,遠走歐洲。對於自己無法照顧弟弟,米奇抱愧內疚,他把所有關懷都投注在墨瑞身上。墨瑞教他要尊重並接受弟弟的意願,因為愛是「對於別人的處境感同身受」。
墨瑞悄悄凋落時,辛普森殺妻案八卦正在美國風風火火地鬧開。沐浴在老師垂死前的教誨春風,米奇似乎回到理想純粹的大學時代,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爭強好勝,比較能夠喜歡自己。
翻開墨瑞最後一課的講義,其實並沒有什麼難解哲理、人生奧義,都是我們明明知道卻又很難做到的老生常談。墨瑞身體力行「生命若要有意義,就要愛別人、關心別人,愛是唯一理智的行為」。他以身教示範先要學會死亡,才能學會活著。
個性謙和的墨瑞自信,他是全人類的一部分,「我就要死了,但是我也將繼續活下去」。
從死亡、恐懼、衰老,侃侃談到貪婪、婚姻、有意義的生命,肉體萎縮、心靈堅強的墨瑞,透泛著知生知死的清明。
說完最後一句話:「死亡結束的是生命,不是關係」,墨瑞溘然辭世。最後一堂課的教室是病榻,沒有黑板、沒有考試,學生只有一個人。
書 名:墨瑞的最後一課(letting GO)
作 者:墨瑞,史瓦茲(M. Schwartz)
譯 者:閻蕙群
出版者:雙月書屋
頁 數:159頁
定 價:180元
書名:最後十四堂期二的課(TUESDAYS WITH MORRIE)
作者:米奇.艾爾邦(M. Albon)
譯 者:白裕承
出版者:大塊文化
頁 數:238頁
定 價:2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