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街頭的聖誕裝飾又出籠了,「平安夜、聖善夜」的旋律也多了起來。在我們這個非基督教國度,近年來由於商業的促成,平添了幾許宗教的氛圍,平安夜更將吸引許多一年上一次教堂的一日教徒。然而除了平安夜,平日散落在各個社區的教堂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到歐洲旅行,大城市的主教座堂一定是觀光的焦點,不論是圓拱高窗的羅馬式建築或尖拱扶壁的歌德式,其崇高的形式搭配著玫瑰窗、彩色玻璃等等宗教的神秘性,在在顯現教堂是西方社群公共性與神聖性的象徵。
教堂是上帝的分身
台灣社會的基督教雖然流傳久遠,不論是南部的道明會或北部的馬偕長老教派,早期傳教士雖在船堅利的掩護下進到東方國度,但藉由行醫的濟世救人或提供糧食衣物資助貧窮人家,透過老照片我們仍可感受到教堂在社區裡扮演了「上帝化身」,以及濟弱扶貧的角色。在物質不豐厚的時代,人們由物質或醫療需求而認識宗教,教會與社區的關係倒也得以感受。馬偕以局促淡水一隅的醫館,藉由拔牙、醫病為起點,漸次將各個據點分散到淡水河、基隆河、新店溪與大漢溪等沿岸,十九個據點就在漢人與原住民部落,各自成為社區的一環。
日據時期,由於部分教堂只為日本人及上流精英分子服務,所以一座小庭園做為社交空間,加上一間大的會眾堂,便構成教堂的空間內涵,在濟南教堂及林森南路口的中山長老教堂仍可看到這種建築形式。這種教堂空間所具備的,是偏向心智活動的象徵意義與單純的社交場所。
墮入人間的本土化
民國四○到六○年代,台灣的教堂建築形式相當多樣,但以庭園搭配一座教堂建築的形式為主。不過,教堂本色化(本土化)運動趨勢下,天主教蓋出許多中國廟宇式的建築,甚至也出現聖母像被上香膜拜(台南開山路天主堂)、或仿廟宇神像出遊的形式代天巡守(屏東萬巒天主堂)。也有許多建築不再有鐘塔,而改以樓梯、十字架來塑造「上與天交」的歌德旨趣,但基本上是簡潔的現代主義形式。
目前城市裡有許多這樣的作品;它們多半以洗石子、石子材料為主,在台北有新生南路的衛理堂、安息日會、天主教聖家堂、真理堂等等;又如台中市的浸信會、台南的太平境教堂與屏東中華路基督教會……,不勝枚舉。
在此同時,教會也著手興學、辦醫院,投入社會救助與教化的功能。學校如知名的東海、東吳、中原與靜宜等大學,醫院有台安醫院、馬偕醫院、門諾醫院與彰化基督教醫院等,都受到當時各教派的國際支援,包括人員的派駐及金錢的資助。所以,教堂成為社區的宗教核心,而教會辦的學校、醫院則成為基督教博愛觀的具體表現。在當年窮困的台灣,基督教的付出確實獲得台灣人民相當大的肯定進而入教。
面臨社會變遷的挑戰
七○年代之後,在早期工業化與都市化的變遷下,許多教堂附屬的庭園空間改為幼稚園,使得逐漸增加的雙薪核心家庭的托兒問題,獲得相當程度的解決。這是基督教(廣義的說法,因此也包括天主教)對社會活動與需求最敏感的時代,所以教堂除了神聖的講道聚會活動之外,也具有宗教與社會大眾的融合的特色。也就是教堂不只扮演神聖的空間,也加入了世俗化的活動;在呼應社會脈動上,教堂與社區的互動是正面而且敏銳的。
八○年代之後,土地價值一夕數漲,都市活動更為複雜。許多都市教堂在教友人數及活動多樣的需求下,教會在社群扮演的角色經過歸納後,必須有宣揚福音、禮拜、教育、交誼及服務等功能。因為教會雖然是以心智、心靈活動為主,「但面對多元而開放的社會,體認到信仰不單是心靈終極的關懷,宗教的關懷也不能逃避人的生活所面臨的全面性問題。」這是一位教徒建築師蘇希宗在蓋了五十幾棟教堂之後的心得,「因此,教會面臨社會變遷的挑戰,多功能的教會建築在近十年來應運而生。」
所謂多功能教堂,就是運用原有的基地在高層化之後,除了聚會的會眾堂,也必須提供各種團契活動室、教室、會議室,使之具有多元使用的活力空間。其他如社區圖書室、文康設施、老人交誼室、婦女社團活動室、青少年活動中心等單元,都是教會與社區的橋梁。當然,原有的幼稚園也還要扮演一定的角色。
高層教堂少了神聖成分
因之,晚近的教堂建築,造型不再純粹,甚至面臨了形式與機能的衝突與矛盾。所以教堂在都市也和建設公司一樣,考慮的是在有限的土地創造最高的室內空間坪數;教會建築傳統的空間意涵與形式意象,就不再是教友及建築師關心的事了。也因此,許多人對晚近的高層教堂建築,沒有特別的神聖感受。
除了形式式微之外,教堂的功能與社會的互動更不親密,才是教人難以理解的。在早期,教會由國際資助,所以對教育、醫院的支援、教會活動的物質付出,都令人感受其「實力」。近二十年來,台灣社會的物質豐厚,教會在優勢條件失去後,對人心的安慰似乎也顯得使不上力氣。除了宣教形式仍然高高在上,與社區的互動則僅有少數教堂關心,其餘大多在聚會時間以外是大門深鎖的,甚至宣教士還養兩條狗在庭園中,見人就吠。
儘管一家家教堂在台灣都市景觀中多少都獨具一格,但教堂除了為教會做宣教服務之外,幾乎只在聖誕節晚會或在情人步上紅毯的教會婚禮時,才會受到注意。
如何成為成長的、分享的教會建築,符合「教會」原文之意——「受召出來的一群人」;如何打破對社會較封閉的小團體專屬空間,因應社會的變遷轉型成為開放性的社區中心,進而影響人心,這是在寒風中聖誕音樂響起時,台灣教會需要思考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