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就是要打開平日不太使用的感官。
朋友說她的英文不好,去英語系國家會不會減少玩興?
我說,不會旅遊地的語言,不但不是障礙,有時反而是一種缺陷美,因為不懂語言,正好讓平日不太用的感官有了用武之地。
我們已經有多久因為用語言而忘卻有其他感官了呢?比如用耳朵聽水聲辨別海邊有多遠,而不是用問的;用眼睛記下旅館附近的符碼,而不必仗勢著反正語言通,就啥都不記;讓味覺來嗅出隔壁桌吃的菜加了什麼香料,而不是問侍者。
外語不溜,正好可以讓終年忙碌的嘴巴休息一下,讓好久不用,快(或已經)生繡的感官拿出來曬曬太陽,演練演練,看看還靈不靈。
語言會框定,文字有限制,懂外語固然有很多方便,可以馬上得知計程車的價錢,問到哪裡可以吃到道地的食物,可以買到當地特產。
玩得更盡興
有得必有失。旅遊的目的本就是要從制式思考和反射性的生活模式中解放出來,如果平日習慣用語言來建構生活內容,旅行時何妨用其他的感官來和世界溝通。
記得有一年在巴黎住了兩個多月,憑著大學讀過的一年法文和去之前補習的一點生活對話,那段日子既瞎且聾,早上打開電視,只會看天氣圖,打開收音機只會聽幾點鐘,到了街上只會看馬路名,算是個不折不扣的「法文盲」。剛開始時,真是有如廢人般難過。
但說也奇怪,不久就發現其他感官拔刀相助,日子也運作得不錯。以前從來記不得來時路,那次兩天後就會從北站地鐵站走回十五分鐘路程遠的寄宿家庭。
因為怕丟「人」,沿途就努力看有那些特殊好記的店家,就這樣發現一家小丑和特殊效果禮服的出租店,連續走了兩星期後終於耐不住,進去做了一個採訪,和老板法英文夾雜,外加比手書腳的表演,他們拚命想英文,我則用力想法文,總算勉力完成一個訪談。
不久後,就轉移陣地從巴黎飛去倫敦,原以為到了一個語言通的國家會很高興,但是說也奇怪,就在踏入倫敦希斯洛機場時,眼睛復明了,耳朵復聰了,但是我感覺到失去了什麼,好似那些本來出來曬太陽的器官在代班結束後都縮了回去,任我怎麼拉它都挽回不了。
在那個新舊器官交替的時刻,我也好像是灰姑娘到了十二點,魔法就失靈了,一切又恢復往日模樣。英文世界的熟悉喚回了一份安全感,但也把我推出因為不識文字、不懂語言的害怕而時時有新發現的亢奮。就像小學畢業後要告別童年一樣,有種悵然所失的落寞心情。
不懂旅遊地的語言,可不可以玩得盡興?
如果你是一個喜歡新嘗試不怕冒險的遊客,答案是百分之百的。
旅遊就是感官之旅,吃平日沒吃過的食物,住和老巢不同的環境,更重要的是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應。能夠用平日不用的感官更可加強感官的冒險性,不會問那道看起來很好吃的菜裡到底有什麼,何妨就大膽讓味蕾去冒險;看不懂那家劇院在演什麼,管它,就買票進去看看。
旅行就是讓感官領航,不會語言,更有冒險性!
(本文作者為資深旅遊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