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學習潮席捲全台,國內的品飲文化也進階到「坐而飲,起而行」的新時代。千禧年後由葡萄酒、薄酒萊所帶動的品飲熱,讓法國普羅旺斯、義大利托斯卡尼等地的葡萄酒莊園成為旅遊聖地,台灣各縣市山林鄉間也突然冒出400多家酒莊,為國民旅遊帶來新活力。
現在,所有在葡萄酒世界發生的事情,全都在威士忌世界發生了,而且有更勝一籌之勢。
根據蘇格蘭威士忌協會(SWA)所發布的統計顯示,台灣的蘇格蘭威士忌消費力舉世聞名,2007年進口總金額高達台幣46億元,全球排名第十。
「這幾年台灣進入飲食新顯學時代,品味變成專門學問,不只政商達人,一般上班族也把飲食當作生活休閒重心,」美食專家葉怡蘭說,尤其最新的流行食尚關鍵字是「單一」,單一純麥威士忌、單一巧克力、單品咖啡等大受歡迎,它們都來自特定產區,擁有特定風土,到產地一遊,成為美食者的興趣延伸。
其中,威士忌愛好者對產地蘇格蘭更有一種朝聖的虔誠感。威士忌在蘇格蘭酒廠存放熟成階段中所散發的香氣被稱為「天使的分享」,而品飲者在體驗過「威士忌有如天使在血液中跳舞」的過程後,許多人都嚮往來一趟蘇格蘭酒廠朝聖之旅。
品生命,酒廠旅行幫你去雜質
國內旅行業者也看中這塊商機,紛紛開發蘇格蘭新旅遊路線。雄獅旅行社行程企劃簡海旭指出,蘇格蘭威士忌酒廠旅遊特重「慢遊」概念,從超頂級的單人單趟50萬元以上的到平價10多萬的行程都有,兩人即可成行「完全客製化」。
簡海旭說,國人對蘇格蘭較為陌生,許多人又會擔心單只參觀酒廠太單調,但其實不然,近年來受電影《哈利波特》《達文西密碼》影響,電影中魁地奇球賽與霍格華茲學院拍攝地的愛丁堡古堡、聖杯追尋地羅斯林禮拜堂等,都成為國際熱門景點。另外,小朋友最喜歡的《湯瑪士小火車》、五年級共同記憶《小甜甜》等卡通也都是以蘇格蘭為背景,酒廠參觀之餘,適合安排闔家同遊活動。
然而,蘇格蘭威士忌酒鄉到底有什麼魅力呢?
提起來許多人或許不相信,但到過蘇格蘭威士忌酒廠旅行過的人常有一個相同的感受:酒廠旅行為他們的生命帶來難以言喻的啟發。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曾以《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一書專門記錄他的蘇格蘭酒鄉之旅。他提到,參觀蘇格蘭威士忌酒廠是一次幸福的體驗,「一生難得遇上幾次。」「這不叫神諭?叫做什麼?」
葉怡蘭則說,她怎樣都沒料到2006年的一趟旅行對她產生「不得了的影響」,不只因為威士忌開拓了她的飲食視野,蘇格蘭天寬地闊、陰晴不定的美景,讓她體驗到人生「熱烈的嗆辣中,也可以有一種優雅的質地。」
正隆紙業千金鄭喬云更是在父親鄭政隆薰陶下,從小就愛上威士忌,進而深入研究,前年起接班關係企業山發國際,成立「W酒坊」,帶頭打破台灣酒坊格局,走訪各地酒廠、酒莊已成為她的一種職業享受。
好生活,酒廠就在童話原野中
蘇格蘭的威士忌產區分成四個,包括低地區(Lowlands)、艾雷島區(Islay)、坎培爾鎮區(Campbeltown)、高地區與島嶼區(Highlands and Islands)。其中,高地區有多條河川流過,風光明媚,水質獨特,酒廠密度最高,是最大重鎮。
進入高地區最直接的方式是直接飛到蘇格蘭第三大城亞伯丁(Aberteen),出了城就是典型的蘇格蘭原野了,青草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滑行,略為起伏的高原地形,景致開闊宜人,滿山遍野開滿紫紅色的石南花,綿羊錯落其中,天空雁群飛翔,雲層低矮,小溪潺潺流過,當地人總是十分驕傲地說,他們就生活在童話故事裡。
早在19世紀,維多利亞女王就看上蘇格蘭美景,每年都來避暑,貴族間也趨之若鶩,成為上流社會的旅遊聖地,至今英國皇室仍保持避暑傳統,伊麗莎白女王還會出席為酒廠工人舉辦的「高地競賽(Highlands Game)」。
在這片童話原野中,達夫鎮(Duff town)被稱為「威士忌首都」,在它方圓40分鐘車程內密布十多家酒廠,每一家都是威士忌品牌的翹楚,因此,威士忌愛好者的朝聖之旅常選擇以達夫鎮為首發點,各家酒廠也以不同特色向遊客展示他們的特色。
如麥卡倫(Macallan)蒸餾廠像小型博物館,入門級遊客可以從各種模型器具中瞭解製酒過程,日本遊客加藤克夫婦就說,「就像日本的宮崎駿博物館一樣有趣。」格蘭立威(Glenlivet)重視遊客流量數,擁有各種語言的導覽員。百富(The Balvenie)則走精緻頂級風格,特色是導覽後的高級品酒會。
但是,達夫鎮周邊最受矚目的莫過於格蘭菲迪(Glenfiddich)酒廠了。這個酒廠擁有六個「第一」:最大蘇格蘭單一純麥威士忌產量(占五成以上)、第一家以單一純麥為訴求的酒商、全球最大蒸餾廠、第一家開放觀光的蘇格蘭酒廠、第一個舉辦藝術家駐村的活動、為蘇格蘭最大獨立威士忌家族企業擁有。
窺酒窖,風笛聲中目睹蒸釀過程
19世紀初,高地區興起開設蘇格蘭酒廠的風潮,只要誰能開採出甜美的泉水,誰就有機會生產絕佳威士忌。格蘭菲迪隸屬的「威廉格蘭特父子公司(William Grant & Sons)」也是源自於開採「水金」的傳奇故事。
1986年,牧羊人威廉.格蘭特和他的七個兒子、兩個女兒因開採到絕佳泉水,得以靠龐大的家族人力站穩領導品牌的腳步。1963年該公司拔得頭籌,在當時國際間仍流行調和威士忌(混合多種單一威士忌)的時代,將蘇格蘭單一純麥威士忌外銷國際,也帶動起單一純麥威士忌的全球風潮。
遠遠望去,格蘭菲迪酒廠就坐落在舉世聞名的泉水旁,煙囪正冒著蒸餾的煙霧,一股香醇的威士忌氣味,正從酒窖裡散發出來。
酒廠不時傳來蘇格蘭風笛聲,導覽員不分男女都穿著蘇格蘭裙,以各種語言解說。遊客中心主管貝爾特‧馬克(Bert Macor)在業界擔任導覽員已有30多年,他指出,來自俄羅斯與華文地區的遊客在這兩年有暴增趨勢,而且來訪者大都低調安靜,以威士忌行家和企業家居多。
嚐酒香,天使香氣已經繚繞百年
這裡的參觀行程分成免費與付費兩種,免費行程簡單又快速,付費行程則收費20英鎊(約新台幣1200元),不但可以全程參觀蒸釀過程,並進入酒窖重地一窺究竟,最後還有一場品酒會,由品酒師帶領品飲。
威士忌的製作分成浸泡、發芽、翻大麥、燻窖、泥煤燻入麥芽、發酵、蒸餾、裝桶、熟成、裝瓶等十幾道過程,且每一階段都會發出不同的香氣。「為了嚐到自己的作品要等十幾年,所以酒廠的人員流動率很低,30~40年的老員工比比皆是,他們的小孩也會繼承父親技藝,進廠工作,」貝爾特‧馬克說,在這裡傳統與經驗比什麼都重要。
在格蘭菲迪,每一道過程都是大手筆,單單將麥芽(malt)放入熱水,轉化為麥芽汁的儲存槽就有兩層樓高。老員工布來恩‧羅賓森(Brain Robinson)將汲桶「咚!」一聲放入儲存槽中,聲音至少在廠房內迴響3秒鐘。汲出來的麥汁喝起來就像摻了麥芽的甜啤酒,行家稱為「黃金汁液」。
麥芽汁經過發酵後,會來到蘇格蘭威士忌酒廠最精華的「蒸餾室」,這裡有13座巨型銅製蒸餾器,每支高矮不一,可以蒸餾出不同濃度的威士忌。從高處望過去,就像巨型的銅雕藝術品。
然後就是裝桶的手續,銅匠把橡木、雪莉木、波本木做不同程度的混合,製成木桶,不同的木頭會和威士忌融合成不一的味道。
酒窖平常緊緊用大鎖封住,嚴控品質。每一個面積約半個足球場,壯觀程度比美金門酒廠的酒藏坑道,但卻又多一分醇厚的香氣,這是因為在熟成過程中,威士忌透過木桶「呼吸」,幾百年來繚繞不去,這種香氣被稱為「天使的分享」。
最後到了品酒室,12年、15年、18年等不同年份的酒一字排開,品酒師詳細介紹個種不同年份的特色。「沒有一定哪一種就比較好,酒的世界是很個人的,你覺得哪個年份好喝,它就是最好的,」貝爾特.馬克說。
享寧靜,除品酒還要品嘗慢活
來到威士忌首都達夫鎮,當然不能錯過這裡所有「慢遊」的元素。安迪‧菲爾格利佛說,因為時間感不同了,在蘇格蘭巨大的寧靜下,不管是美食、踏青、打獵、觀星、滑雪、舞會等活動,都回到它最基本的樂趣。
達夫鎮不大,遊客川流不息,卻又十分靜謐。這裡的民宿與餐廳都提供最傳統的蘇格蘭餐點,當然,威士忌在菜單中占了最重要的份量,幾乎每家餐廳都擁有周邊酒廠的各種酒藏。
民宿Tannochbrae老闆亞倫‧昆恩史密斯(Alan Creane-Smith )特別介紹,蘇格蘭風味菜「羊雜(Haggis)」是遊客肯定要嚐的菜色。
羊雜的做法是將燕麥、羊內臟、洋蔥等原料塞入羊胃中烹煮,吃起來像是帶點羊羶的米糕。為了去除羶味,湯米特別說:「我們來噴點香水。」然後誇張地拿出噴劑直接噴在羊雜上,嚐了才知道噴的是威士忌。
威士忌甚至還出現在早餐菜單中,湯米說,達夫鎮的人無時無刻都可以來一杯威士忌,「那不是酒,是飲料。」
另外,鱒魚、蝦子、野兔等都是這裡的特色菜,因為自然純淨無污染,特定季節內又可以打獵,不但風味絕佳,當地人吃起來沒有捕獵野生動物的罪惡感。因為這種永續經營的概念,打獵也是到蘇格蘭的重要慢遊活動之一,台灣旅行社業者最近也開始列入旅遊行程中。
遊環境,花香滲泥土再化泉水
蘇格蘭原野的永續環境概念是,農場主人會趁著初春融雪季節不易引起森林火災之際,把滿山遍野的石南花燒掉,灰燼帶著花香滲入泥土,成為泉水氣味的主基調,然後融入威士忌中。
燒過的石南根部在不久冒出新芽,讓整個高地區呈現漂亮的紫紅色,新發的芽也是雁群、羊群、麋鹿最愛的食物,連帶地為獵場帶來豐沛的資源。
達夫鎮每個季節也會有不同的節慶活動,在社區的活動中心裡,不分老少,大家在蘇格蘭風笛聲中跳起傳統舞蹈,主持人還會一一詢問遊客來自哪個國家,並邀請大家一起共舞。
到了冬天,高地區被白雪覆蓋,又是另外一番風情。這裡有多家知名滑雪場,是英格蘭與西歐遊客的最愛。
葉怡蘭說,她接下來最夢幻的旅行就是像英國人一樣,在蘇格蘭租一棟小木屋,冰天雪地中,燃燒泥煤取暖,聽著火爐裡的嗶嗶啵啵聲,品嚐一杯單一純麥威士忌,任由窗外的風雪飄落,然後靜靜地讀完一本小說。
「就像村上春樹說的,寧靜就是一種最幸福的旅行體驗,」葉怡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