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畢業那年，我拿到哈佛藝術獎、微軟跟Google的工作機會，校長邀請我在榮譽博士頒獎典禮演出。我獲得這麼多光環，但是當我的父母千辛萬苦從台灣飛來哈佛時，同窗好友的父親基於種族優越意識對我們表現得很冷淡，幾乎當我們是路人甲乙丙。好友是從小富裕的信託基金寶寶，父母都是美國精英，但他爸爸錯把台灣當成澳門，說台灣有很多賭場，不希望好友去台灣參加暑期學習。
我是國際學生，但是我在哈佛的時候一度不講中文。遠見．天下文化事業群創辦人高希均教授有一次問我當時校園有多少華人，我答不出來；當下才明白，或許我曾有意無意地迴避亞洲學生團體，因為要融入東岸精英同學圈，不要被認為是黃皮膚的華人。回想起來這很荒謬、矛盾與殘忍，因為一個人怎麼可能改變自己的膚色與種族呢？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里森（Toni Morrison）《最藍的眼睛》（The Bluest Eye）小說敘述過這樣的無奈：非裔小女孩琵可拉在種族歧視根深柢固、社會資源分配極度不均的背景下，從未真正感受到被愛或被接納的滋味。她將對愛、關懷與認同的渴望寄託在一個近乎幻想的願望上——擁有一雙「最藍的眼睛」。在她的想像中，唯有這樣的藍眼睛，才能讓她變得美麗、值得被愛，並獲得白人女孩才有的尊重。看似無理卻深刻的願望，不僅反映出種族壓迫下的心理創傷，也揭示了外在社會價值觀如何扭曲一個年幼孩子對自身與世界的理解。
一個國家的高等學府，是社會的良知與靈魂
如今的我，不再背叛自己，因為我引以為傲，我有一雙明亮烏黑的眼睛。我清楚知道我是誰，我的祖先是誰，我來自何方。不過美國社會一直隱藏的種族潛規則，在川普任內赤裸裸展開：川普上任先從哥倫比亞大學下手，然後挑戰哈佛大學，第一步就是凍結資金及攻擊哈佛的有色人種和國際學生，讓所有國際學生驚慌失措。在白宮眼中，國際學生憑什麼來美國？美國最好資源要留給本國人，哈佛應減低國際學生錄取名額。我從來沒有想過保護主義會涉及高等教育，讓我成為末代哈佛國際生之一。
哈佛內部持續為保護國際學生權益跟川普交涉，哈佛校長甚至求助於川普女婿，同時開始奮戰打官司。曾經推薦過我的書《哈佛教我的18堂人生必修課》的哈佛前校長桑默斯坦承，如果失去全球最優秀國際學生的後果：「我們將會失去在全球的影響力，」「哈佛不再是世界頂尖的大學，幾年後，它將淪為一所普通的學校。」哈佛校方在一項要求法官阻止聯邦政府的行動訴訟中寫道，「 沒有國際學生，哈佛就不是哈佛！」
一個國家的高等學府是一個社會的良知與靈魂，哈佛不僅屬於美國，也屬於世界，期待母校勝利。
（作者為國際演奏家，哈佛大學經濟學士、茱莉亞音樂學院大提琴演奏碩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