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學申請入學首階段篩選結果揭曉，牙醫系錄取分數首度全面超越醫學系，引發熱議。這並非偶然，而是台灣醫療體制深層問題的具體顯現，也是一個重新思考醫療資源分配與制度改革的契機。
過去醫學系是頂尖學生的首選，根源於歷史與政治因素。從日治時期精英被導向「從醫不從政」，到光復戒嚴時期醫學成為避險之路，再到聯考制度下的「一試定終身」，醫學系穩坐榜首。然而時代變遷，高分學生的志向不再單一，牙醫系因工作穩定、收入優渥與生活品質佳，逐漸成為熱門選項。當然有更多優秀學生轉向資通訊等具發展潛力的領域。
台灣的醫師勞動環境長期失衡，醫院醫師工時長、責任重，卻因健保給付機制僵化，難以合理反映實際付出，特別是內科、外科、婦產科、小兒科與急診等五大科長期人力短缺，「五大皆空」早已成為醫界警訊。相較之下，診所與牙科不僅工時彈性，稅後收入也更具競爭力，吸引許多醫師轉向發展。
牙醫「超車」並非醫師地位式微，而是反映整體制度亟需與時俱進。應跳脫僅靠調高重症給付的思惟，從制度源頭重新設計，導入「空間差異」與「時間差異」的補償邏輯。空間差異淺顯易懂，就像針對離島和偏鄉服務人員的補貼；而時間差異則是在「嫌惡」的時段，需要犧牲家庭、睡眠的假日或夜間，給予額外具誘因的補貼，或是稅賦優免的機制。
畢竟同樣的服務，在不同的時段，應該有不同的定價。這項政策會比普遍增加現有給付來得到位，主要是因為假日或夜間的勞動力，多半倚靠年輕族群，而年輕世代對現狀的不滿和另謀高就，才是我們需要力挽狂瀾並表達關切的對象。
正視勞動價值，打造更公平的醫療體系
總統賴清德也指出，現行制度「做不同的事卻領相同的錢」，使醫學生不願投入辛苦科別，必須落實「不同工不同酬」原則。若能進一步將「時間」與「地點」納入醫療勞動評價，將更為合理與公平，畢竟醫師並未納入《勞基法》，且醫院提供全天候24小時不間斷的服務。這些超長的工時，尤其夜班與假日，除了加給，提供超時收入的稅務減免等具體誘因，將有機會協助醫院留才。
健保制度長期忽視醫療勞動的時間與空間價值，導致醫療資源錯配與人力外流。尤其面對高齡化社會與醫療需求遽增的未來，若制度不與時俱進，恐將危及整體社會福祉。真正的公平，是讓願意付出的人獲得合理報酬，讓制度得以永續運行，否則只會讓年輕醫師逃向醫美／五官科，老醫師苦撐夜班，終將反噬公共健康的根基。
唯有正視醫療勞動的真實價值，調整補償機制，才能打造一個既公平又有吸引力的醫療體系，讓下一代重拾對醫療職涯的信心與希望。
（作者為亞東醫院院長、教育部部定教授。周彥妤採訪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