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很優秀的軍人。除了剛下部隊時意外被分發到空軍警衛旅任少尉分隊長,使得他的軍中發展要較陸官同年班的同學慢了半拍之外,接下來的歲月就一路超前趕後,才五十歲就成為鎮守南台灣的八軍團中將司令。
他之所以能夠出類拔萃,並非偶然。
自少年起,他就具備了領導性格。他是家中長子,底下還有四位弟妹;高中時他是籃球校隊隊長,到了官校又是實習連長;以後他對領導方面又有深刻的體認與力行。凡此種種,都顯示了成為指揮官所必須擁有的領導特質與能力,他從來都是具備的。「領導者的心胸氣度必須恢宏寬大,」他闡述,「如此才能承受批評,也能接納雅言,對上以敬,對下以愛,無仇恨之心,無報復之舉,使部屬樂於追隨!」
他的執行力,也深受他各階段長官所肯定,無論是在一個連、營,或者是師,乃至軍團,只要上級交付任務下來,他必然全力以赴地如期達成,而且還要求好。他說,「所謂執行力,就是別人做不到的,我能做得到;別人做不好的,我能做得好;別人做得好的,我能做得更好;別人明天完成的事,我可以今天完成。所以當部下都要比長官要求的高一點,效率快一點,人生的成功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累積。」
他也這麼強調,「工作上最高的境界是變不可能為可能,變不可行為可行,這不僅僅是意志,更是高度智慧的表現!」
他又是個不拘泥於既有模式、能夠深思創新的軍人;而明快果敢的決策能力,更是他的優勢。他認為,領導者要有達成任務的能力,更應該有克服困難的決心,策劃工作,要有明確的目標、可行的計畫、周密的準備;執行工作必須要有步驟、講方法、重效果。
由於他的行事風格令長官刮目相看,所以他曾說過,他的軍公職生涯裡從來沒有求過官,往往才在這個位子幹了一陣子,上級已經想把他安排到更「適當」的職務了。這樣的狀況,直到他的職務升到軍團司令之後,才有了轉折。
對他而言,軍公職生涯最後五年是十分戲劇化的,官場裡像他那樣的際遇,恐怕極為少見。他先是從統領重兵的陸軍八軍團司令指揮職,忽然被調任陸軍官校校長,他心裡有數,準備好好將自己心力貢獻在這可以養望、卻非帶兵的職務上,為軍旅生涯劃下完美的句點。
然而僅僅七個月,他被上級調為國防部軍事情報局長,也就此離開所熟悉的陸軍,他又以為這才是他軍職的盡頭了,依然全心投入,準備花個三、四年成為中共問題專家,然而不及一年卻意外地奉調國家安全局長。
出任國家安全局長並晉升上將是個光耀門楣的榮譽,卻遇上政黨輪替,也因而出現劉冠軍案這個生涯中的泥沼。他在民進黨政府上路之初,曾因劉案的龐大壓力而請辭,但陳水扁總統慰留,他也就展開一連串的改革;然而改革未竟全功,就離開國安局。
阿扁總統表示要請他出任國家安全會議秘書長時,他猶豫了。因為原先他以為國盡力著眼,繼續在扁政府出任應是政治中立的國安局長,尚覺不違背他的政治信仰及持守;但出任國安會秘書長,意味著要深入參與民進黨政府的政務,施政理念上的衝突與矛盾恐將浮現。他婉謝新職並表達辭意,但在總統力邀並立即發布新職之下,他勉強出任。
他不改一旦接受新職就全心投入的風格,在國安會積極任事。曾在國安會連續任職十二年的前副秘書長張榮豐,最津津樂道的一事就是他親率祕密訪美團,團員包括行政院大陸委員會主委蔡英文等首長,在美國達成了多項台美之間的共識,不過此一成就因為祕密性質,並未寫在回憶錄裡。他以卓越的領導能力為民進黨政府做了不少事,然而也還是只有七個月,監察院決議在劉冠軍案上彈劾他之後,堅決辭職。
僅以五十八歲之齡離開官場,無論就上將銜或行政首長職而言,都嫌年輕了些,然而他覺得該是離去的時候了,內心裡並無罣礙。他不要任何退休的安排或者虛職,就這麼瀟灑地離去,回歸家庭。
他的軍公職生涯是如此的精采,但是所有的際遇,都不是他寫回憶錄的動機。
決定寫回憶錄,可以說是個意外。
離開公職那陣子,國安密帳風波愈演愈烈,牽連也愈加廣泛,特別是發生嚴重弊端的鞏案。這個案子,雖然他在出任國安局長時,前任局長殷宗文曾刻意不讓他知曉內情及參與,所以與他毫無關係;但是他因為曾是國安局長而屢被提及,使得他不勝其擾。
對有為有守的軍人而言,「榮譽」就是第二生命。他終於決定接受天下文化的邀請寫回憶錄,徹底把事情說清楚、講明白。這才是他決定書寫的起因。
既然決定要寫回憶錄,他當然不以解密、說真相為足。基於「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好」的任事性格,他仔細思考,逐漸把他整個軍旅生涯回顧加入;他關切國家政府的發展,對執政缺失方面的建言是當然必要;他又憂心當前時局,擔心台灣走入萬劫不復之境,這就促使他寫下「統獨之辨」那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