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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亮 搭起兩岸藝術橋樑

遠見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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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見編輯部

2003-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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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亮 搭起兩岸藝術橋樑
 

本文出自 2003 / 3月號雜誌 第201期遠見雜誌

我小時候上台的感覺,是要征服觀眾;現在我要觀眾感覺到『這個樂曲多偉大』,而不是我多偉大,」剛過完四十三歲生日的林昭亮,對自己的演奏生涯有了新的詮釋。做為一個早慧、才華洋溢的天才音樂家,林昭亮的自信在歲月的雕琢下,開始變得沈潛而圓融了。

3月又將率領一批國際知名音樂家到台灣演出的林昭亮,行前在紐約公寓裡接受《遠見》雜誌的專訪。樂評家曾經花過不少筆墨形容林昭亮開朗的個性、迷人自信的笑容,還有精闢獨到的演奏技巧,這些都沒有改變。不過,為了專心受訪,林昭亮不得不拜託妻子何瑞燕帶著兩歲大的林若雅外出遊玩,為了安撫寶貝女兒,忙進忙出的場面,展現了林昭亮生命的蛻變。多年來四處飄泊旅行的林昭亮終於放下錨了,他曾經在歐洲演出五週,見不到妻女,覺得難耐煎熬。

不過到台灣演出,林昭亮卻有回老家的期待。雖然原本預定在台灣、香港和上海演出的計畫,受到經濟不景氣和其他因素影響,只保留了台灣的節目,但這個從1992年起開始辛苦孕育,1997年終於落實的巨星音樂節活動,符合林昭亮在職業演奏之外,推廣音樂教育、提倡當代音樂和投身音樂行政工作的三大工作目標,同時滿足他回饋故鄉的心願。因此,即使「第三屆國際巨星音樂節」仍然辦得波折,林昭亮甘之如飴。

新竹出生,十二歲到澳洲雪梨音樂學院深造,最後在美國紐約朱莉亞音樂學院大放異采並揚名國際樂壇的林昭亮,一直是台灣的驕傲。

如今,林昭亮為台灣感到自豪了。一般家庭注重音樂教育,培養出水準愈來愈高的聽眾。國家音樂廳和地方政府的文化中心相繼成立,使藝術家下鄉演出的場地,和台北同樣出色。台灣本身培養出來的演奏家和作曲家也逐漸嶄露頭角,例如多次與他回台演出的女鋼琴家黃海倫就是台灣培養出來的另一位樂壇新星,而林昭亮此行也將演奏台灣作曲家金希文的作品「台灣四季」。

不過期待愈高,林昭亮盼望台灣音樂環境能與國際主流同步的心也更急切。他在1972年赴澳洲學音樂,是因為台灣沒有音樂人才的專職教育,這個現象迄今沒有改變,而一個有才華的小天才,七、八歲就應該進音樂學院接受培養了。林昭亮也認為,台灣太偏重演奏家的培養,對作曲家不夠重視,而作曲家才能代表台灣文化的未來。他表示,金希文的「台灣四季」是他請美國樂團付費給金希文創作的,台灣人應該更愛護自己的音樂家。他個人對蕭泰然、李泰祥和許常惠的作品則是耳熟能詳。

華裔導演李安的作品「臥虎藏龍」成功打進美國主流社會,也打響譚盾這位中國作曲家的名聲。未成名前生活潦倒的譚盾,早在1989年就向林昭亮毛遂自薦,林昭亮可說是最早發掘這匹千里馬的伯樂之一。他的作品「九歌」曾讓湊巧到林昭亮家裡練琴的華裔大提琴家馬友友驚歎不已,結下兩人合作的因緣。林昭亮在談到這段往事時興奮地說,華裔音樂家,甚至亞裔音樂家在美國主流社會鋒芒畢露,受到歡迎及肯定的情況已經愈來愈普遍,李安和譚盾的成功不是特例。中國的音樂界正走在作曲家帶頭的方向上,前景看好,林昭亮盼望台灣作曲家能跟著這股潮流一起上升。所以他不但歡迎台灣作曲家多和他連繫,也希望有機會多回台灣教學,讓他可以在音樂軟體方面,多為台灣貢獻心力。

一身幽雅的灰色,坐在掛滿名家畫作的公寓裡,林昭亮坦承他沒有作曲的天分,但從小就喜歡上台表演的他,至今仍享受得獎的快樂和觀眾的掌聲,希望演奏生涯至少再持續二十年。

在五線譜上找到定位

但是談吐間,他對音樂的關懷早已超越一個職業演奏家的領域,以及個人的成敗。他說,成長是持續的過程,早年在音樂殿堂的探索集中在作品和技巧,但逐漸地,他開始探索音樂家本身和自己文化的根,在尋找新的挑戰時,他試著把人生中走過的每一個印記、每一次相遇,編織到自己新的事業藍圖裡,發揮他「再創造」的潛能。他擔任音樂總監,網羅當代一流音樂家到聖地牙哥和台灣參加音樂節活動,並且受到樂迷和樂評家的支持,就是多年來提攜後進、廣結善緣並開放胸襟的結果。

當他開始讀音樂家傳記,看到音樂家在當代艱苦創作,甚至作品首演被轟下台的窘況時,林昭亮對提倡現代音樂產生了使命感。即使演奏當代作曲家的作品不如古典名曲討好,林昭亮相信,最後的結果應該由音樂的歷史做決定。他說,「如果當年沒有人演奏莫札特的曲子,我們今天哪有古典名曲可以再詮譯呢?」

相信音樂家必須有點自大、自誇,才能掌控全場的林昭亮,在體會到創作者的偉大後,在巴赫、莫札特、貝多芬這些歷史名家前謙卑了下來,「以前是音樂為我服務,現在是我為音樂服務,」他在音樂的五線譜上找到一個不卑不亢,屬於自己的位置。

2000年,林昭亮還被《美國音樂》雜誌(Music America)推選為年度最佳演奏家。其實,林昭亮也不是沒有危機意識。林昭亮的經紀人在訪談前寄來厚厚一疊的剪報資料及簡傳,其中不乏《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和音樂雜誌對他的大力推崇。他坦白地表示,這套西方社會行之有年的經紀制度對音樂家很有幫助,當然提供給媒體的資料多半是肯定、讚美之詞,但是一個音樂家如果開始相信自己的宣傳,就要失敗了。因為一個音樂家應該知道,自己不可能每場演出都在巔峰狀態。

對於他所熱愛的音樂界,林昭亮一針見血地說:其實這是一個「刻薄的世界」。外界不但期待音樂家永遠保持最佳狀態,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壓力,也迫使音樂家要不斷努力,否則即使大師級演奏家,也難保不會栽跟斗、被淘汰。「但是我歡迎這種壓力,讓我不致偷懶,」林昭亮爽朗地笑著說。

回顧林昭亮的前半生,他根本沒有機會偷懶。上帝給了他寶貴的天賦,但也給了他不曾間斷的試煉,稍不留神,天才就要在風浪中滅頂了。五歲不到,林昭亮就在聆聽鄰居「白哥哥」練琴時流露出他對小提琴的喜好,在工研院擔任核子物理學家的父親林國經因此為他買了一把小提琴,並聘請名師教導,在台灣桃李滿天下的李淑德老師,至今仍令林昭亮感念。林國經看出林昭亮的天分,一心想送他到朱莉亞音樂學院深造,然而林昭亮十歲那年,父親突然患喉癌過世,留下孤兒寡婦,不但出國無望,連生活都陷入困境。

如果不是林昭亮的母親俞國林堅持完成亡夫遺志,並且情急生智將林昭亮演奏的錄音帶寄到澳洲給留學的弟弟俞國強謀出路,最後獲得雪梨音樂學院的入學許可證,在那個戒嚴的封閉年代,林昭亮的天賦可能就此被埋沒了。談到母親強忍喪夫之痛,堅持把獨生子送到澳洲求學的魄力和堅毅,林昭亮對母親盡是感激和佩服。

進了雪梨音樂學院,匈牙利籍的小提琴教師皮克樂不但對林昭亮傾囊相授,而且力排眾議,鼓勵他到美國進修。1973年,國際知名的小提琴家帕爾曼到雪梨演奏,並且開授一場大師級講習班,恭逢其盛的林昭亮表現獲得帕爾曼激賞,當場鼓勵他前往朱莉亞音樂學院跟隨自己的老師迪蕾(Dorothy Delay),又讓林昭亮的生命再次出現重大轉折。

雪梨音樂學院的女同學把林昭亮的故事告訴父母,一位日籍經濟學家奇蹟似地為林昭亮找到曾任《紐約時報》主筆、擔任過美軍駐東南亞戰地記者的麥基佛夫婦,為素不相識的林昭亮擔任監護人,使得林昭亮得以赴朱莉亞音樂學院考試,並且順利入學。此後,麥氏夫婦視林昭亮為己出,四處為他的學業、住處和獎學金奔走。十七歲時,林昭亮靠著借來的旅費到歐洲參加西班牙蘇菲亞皇后小提琴大賽, 結果獲得首獎,一舉成名,從此走上職業演奏家的道路。

在林昭亮成名、成功的過程中,類似這種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斷有貴人在絕境時相助的例子不勝枚舉。

林昭亮少年喪父,但是麥基佛和許多愛惜林昭亮的國際友人,不但扮演著亦父亦友的角色,更豐富了他的內涵和見識。在妻子何瑞燕為他整理的簡傳中,母親俞國林、教師李淑德、迪蕾女士、麥基佛夫人、還有將瓜乃利名琴出售給林昭亮的「音樂天使」唐吉曼夫人,並列為林昭亮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個女人。這些人的關愛,使少年離家的林昭亮一直享有家庭的溫暖,養成他穩定、成熟、不缺乏安全感的性格。見多識廣的歷練,使得林昭亮不僅可以談音樂,還可以談歷史、論政治、剖析人生。

大師級音樂家展現的不僅是技巧,還有迷人的風範。風範來自人生閱歷,先天性格影響也很大。個性開朗、樂觀的林昭亮熱愛小提琴,喜歡掌聲和舞台,並且有能力用音樂與聽眾溝通,這些都是天生的本錢。因此,他的邏輯是天才必須靠80%的天賦和20%的努力,沒有音樂細胞的孩子是逼不出來的;但是,不肯吃苦的小孩也不可能在音樂這條艱困的道路上有所成就。

林昭亮舉例說,最近他鼓勵一個韓國小孩到朱莉亞學院深造,孩子的父母願意冒險舉家遷移到美國一試,「孩子能不能有成就還不知道,但是學音樂一定要敢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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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政治藩籬

林昭亮是在台灣出土的璞玉,但是將他刨光、雕琢得出色耀眼的,卻是國際愛樂人。十九歲首次返國演出時,中文退化得慘不忍睹,面對記者竟然答不出話來,從此林昭亮下定決心勤練中文。曾經以「吉米‧林」這個名字享譽西方的林昭亮,逐漸在自己的文化根源中發現珍寶。他的妻子是在台灣念到高二才舉家移民到美國的小兒科醫師,他的女兒若雅一出生,就以中文當母語,說得一口童稚可愛的兒語。

在事業上,他不但希望藉由音樂讓華人世界和西方接軌,甚至打破華人社會本身的政治藩籬。林昭亮近年在接受西方媒體訪問時,多次提及他的遠大抱負。林昭亮努力將兩岸音樂家介紹到國際舞台,想在兩岸間搭起藝術橋樑,但不小心也常會踩到政治地雷。

1981年,林昭亮成為首位受北京政府邀請前往演出的台灣音樂家,當時兩岸政治氣氛仍然緊張,林昭亮心裡其實很害怕。但是,大多數人對他的好奇都是基於民族情感和音樂,令林昭亮動容。這次訪問的後遺症,就是1984年台灣政府臨時下令禁止持有中華民國護照的林昭亮前往香港與紐約愛樂一齊演出,令林昭亮一氣之下,五年拒絕返台。

後來,林昭亮在台灣前總統李登輝支持下主辦「國際巨星音樂節」,並於1996年受邀在李總統就職大典上演出,結果這次換北京動怒,幾年內不允許林昭亮到中國表演。好萊塢以西藏為題的電影邀馬友友配樂,使馬友友有一段時間列入不受北京歡迎的黑名單。這些遭遇,對於藝術無國界,甚至期待兩岸共創華人音樂成就高峰的林昭亮而言,是種挫折。

習慣不斷往上飛

雖然政治帶來挫折,但是林昭亮並沒有挫敗的感覺,把台灣當做音樂基地,逐漸往香港、中國各大城市推廣的想法仍然在他腦海中躍動著,況且他認為兩岸的氣氛已經改善許多,交流空間只會更廣。

念舊,但是喜歡向前看的林昭亮不同意自己是個一帆風順的天才,例如舉辦第一屆國際巨星音樂節時,林昭亮不熟悉台灣的官僚文化和經紀公司制度,被李總統指示協助辦理的中正文化中心,也不知如何在票房壓力下著手。林昭亮說,他常在半夜等待台北的傳真,往往是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大家後來只看到三萬人在戶外螢幕觀賞演出的場面,哪知道我在背後做了多少事呢?」林昭亮淡淡地回憶。

林昭亮提到小時候看《讀者文摘》裡摘錄的「天地一沙鷗」,懷疑這隻小小的海鷗如何能愈飛愈高?「現在我就一直做這種事情,」難以忍受生命在不斷重複自我,坐不住的林昭亮說,這種一直要往上飛,更上一層樓的感覺,已成他的習慣。即使是高遠的目標,在努力達成目標的過程,能夠學到新的知識,就已經足夠了。從新竹飛往世界樂壇,如今有心反哺的林昭亮說,「這就是成長的感覺。」

林昭亮將為

「2003新竹之春音樂節」揭開序幕

1960年出生在新竹光明新村的國際知名小提琴家林昭亮又將返鄉演出,新竹人除了有一睹大師風采的興奮,還多了一份與有榮焉的驕傲。

林昭亮的父親林國經先生是位核子物理學家,曾在新竹任職落戶。新竹的工業技術研究院、交通大學和清華大學舉國聞名,然而卻常聽到有人批評風城只有科學,沒有文化,令新竹人很不服氣,尤其科學園區的電子新貴在新竹興起後,新竹的平均家戶所得已經躍升至全國第二高,許多有心人希望推動文化造鎮的工作,林昭亮自然被視為破除這種刻板印象的代表人物。

這場新竹的文藝復興,由「2003新竹之春音樂節」開啟序幕,而身為「新竹之子」的林昭亮也當然地被選為這場文化造鎮的主角。

負責策劃執行這次音樂節的新竹IC之音總經理姜雪影表示,「舉辦新竹之春音樂節,就是希望由出身新竹的林昭亮號召國際及台灣樂壇精英,共同為新竹建立一個可以代代相傳的文化地標。」

身為台積電財務長、同時也是IC之音董事長的張孝威,對新竹之春音樂節也有很深的期許,「為新竹打造一個精緻的文化生活與人文內涵,本來就是我們這群來自科學園區一百零一位IC之音股東最大的期望。」

林昭亮此次不僅與國際音樂友人返鄉演出一場世界級的音樂會,更將首次在新竹開辦「大師講習會」,親自指導在地小音樂家,以實際行動延續新竹的音樂傳統;文化造鎮需要政府、民間一起努力,林昭亮很樂意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他回憶起十九歲首次回台演奏時,台上放滿錄音機,場內兒童哭鬧聲時起的情況,直言台灣現在的音樂環境好得多了。他和舞蹈家林懷民同樣懷抱著藝術家應該下鄉的理念,所以不僅願意回到出生地演出和授課,也希望踏遍台灣的偏遠地區去演出。

曾經造訪過員林、苗栗、花蓮和台東等地的林昭亮說,以前音樂會99%都集中到台北,但做為一個演奏家,他不能期望民眾都要長途跋涉到台北才能聽到他的演出,他有責任把音樂帶到聽眾面前。

在新竹宿舍長大的林昭亮,打過棒球,得到生平第一把小提琴,而且時常有機會欣賞父親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名家音樂錄音帶,童年過得十分愉快。談到老家,林昭亮忍不住翻出舊剪報,指出一段他和首位華裔眾議員吳振偉同返故鄉造訪的報導。林昭亮表示,就有這麼巧的事情,吳振偉和他居然先後在同一間房子裡住過,2001年4月,兩人曾結伴返回位於新竹市公園路的這棟日式住宅探訪,在當地引起一陣騷動,社區裡的業餘音樂家們,還組織了一個近三十人的弦樂隊歡迎他們。

談到工研院用心整修並保留他們住過的宿舍,屋內陳設不少林昭亮的個人物品和資料,林昭亮對這份用心很感動。雖然這景象在重視文化的歐洲屢見不鮮,但新竹是用行動證明,推展文化、重視本土藝術家,不是說說而已。(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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