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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生命有盈餘

阮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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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年

1987-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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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生命有盈餘
 

本文出自 1987 / 12月號雜誌 1987年遠見人物──本刊歷史性專訪蔣經國總統

在一個開發國家,經濟蓬勃起飛之際,大家追求的都是成功,而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在經濟--或更具體的說是在錢財上所獲致的成功,誰賺的錢多,誰就成功。因此為了達到此目的,除了自身的努力外,還要加上計畫、策略,也就是要妥善「經營」。

為了因應社會需求,一大籮筐的經營之道應運而出,尤其是已有成就者:如艾科卡、王永慶、張國安等先生,由他們的故事娓娓道來,大家都覺得可信度高;問題我們不是艾、王、張,他們的故事不一定能在你身上實現。

另外如在經濟上獲致成功的日本,當他們提出了日本的經營之道,再驕傲的純白種盎格魯撒克遜人士也只得洗耳恭聽。甚至沒什麼高等學位的日本企業界人上,還可應邀到美國最高學府哈佛大學去演講,聽完二小時斷斷續續的日本腔英文短句後,茫然不知他在說些什麼的聽眾,還得站立起來鼓掌致敬,而造成「大日本、小美國」的說法。

厭惡「日本的經營之道」

而美國各地更掀起了一片日本熱,「日本的經營之道」幾乎和流行榜上第一名的熱門歌曲一樣,到處可以聽到,甚至造成一個錯覺,只要照看日本的經營之道去做,一定發財,就跟照食譜者要采一樣的容易。但也就像流行音樂聽多了會厭煩一樣,漸漸地大家對「日本的經營之道」產生厭惡感。

有一個笑話說:三個人要處刑,一個法國人,一個是日本人,另一個是美國人,處刑者問法國人,有什麼最後要求,他說要唱一次馬賽曲,以示愛國;再問日本人,日本人說要再講一次「日本的經營之道」;最後問美國人,美國人說:「我沒任何要求,只希望成為第一個被處決者,免得再聽一次日本的經營之道。」當我們看到台灣市面上汗牛充棟講日本經營的書刊,也可會心一笑。

當然,經營之道絕對是有必要的,尤其在尋求高效率精密產品的今日,由研究、發展、生產、製造,到市場、銷售、服務……,任何一項都不能有所差錯。而每一點與其他點的配合,尤其需要妥善的經營方可有成,但是每一個民族、產業、機構都有其特殊的特色,就像每個人需「因才施教」一樣,每一個公司也必須找到適合它本身的經營方法,絕不能將書本或他人的經驗如法炮製,那是一定不會成功的。

還好我們不是每個人都是公司的董事長,不必感受到日以繼夜的壓力。不好的公司有壓力不說,就是成功的公司何嘗沒有壓力?有了以往的成功,就有責任鞭策自己更成功,何況「成功無止境」,因此,愈成功的公司的負責人愈忙,壓力愈大,更樵悴、更沒有自己。

拿什麼換生命?

公司固然是成功了,但對個人來說是不是算成功呢?生命的目的就是使一個公司賺錢嗎?耶穌回答說:「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什麼益處呢?人還能拿什麼來換生命呢?」二千年前的話,到今天還是真理。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是董事長,但我們每個人從呱呱墜地開始,就擁有了自己個別的生命,雖然生命多長不是我們所能知道或能控制的(多短倒是可以由你決定),但在擁有生命的這段日子,責任是已經交託給我們了,我們沒有辦法將自己的生活交給別人去活,不管願不願意,我們既已活下來,就要好好的經營才是。

因此每個人多少要懂一些經營之道,最基本的也該把自己的生命經營得令自己滿意。說來簡單,但實際上捫心自問,有多少人認為對自己有了最好的經營呢?常聽人嘆息:「如果我再唸一次大學……,」或「唉!恨不相逢未嫁時……。」

或「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多多少少反映出當事人對自己以往的經營有遺憾之處。

但最令人不解的是,往往只看見這些人對以往嘆息,而並沒有更積極地為將來改進,結果少小不努力更進展成老大也不努力,那連傷悲都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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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生命的方向

生命的經營之道更是因人、時、地而迥異,但歸納起來也多少有些脈絡可尋,為了容易掌握,特提出五個"U"字,作為我們的參考: 一、有用(useful);當然「天生我材必有用」,每個人都是有用的,但是進一步想,到底什麼是有用呢?

一般的學校、機構往往是增加了學員做事的能力,便認為是造就出有用之才了;但往往忽略了一點,在增加的是那個人的絕對值,到了社會後,絕對值外邊的符號是正或負,才能決定那個人到底是對世界有正面的影響或負面的影響。

希特勒及毛澤東等人是有能力,但對世界而言,不能算是一個「有用」的人,而是一個「有害」的人,因此我們應時時反省,是否好好掌握了生命的方向?除了努力外還要有正確的人生觀才行。

二、日新又新(update):一切都在進步,一個企業需要新的市場資料;照樣,一個好的生命需要經常進步進修。在一個以升學導向的社會中,最大的弊病是大家為了升學而讀書,為了文憑而進修,一旦學校畢業,學位拿到,就認為已經擁有了「學問」,以後就是個有「學問」的人了,豈知昨日之是可能是今日之非。

「學問」本身就是一種生命,要時時予以灌溉、照料才能維持並成長,否則不但不能充實你的生命,反而因為自以為是的一些觀念,妨礙了自己生命的成長。在一個發展中國家,我們若不跟看發展,就變成了社會中阻礙進步的一份子,能不戒慎乎?

三、質之提升(upgrade):除了量的進步外,更應在質的層次上提升。就拿一塊炭來說,可以將它變成更佳質料的炭,但再好也還是一塊炭,價值不會增加太多;如果經過處理變成石墨,那就是質的不同層次,馬上價值也不同。

如果再進一步變成鑽石,雖然內容還是碳分子,但意義就完全不同了。人生又何嘗不是一樣,除了衣食物質的豐富外,我們必須追尋生命更高層次,如藝術、文學、哲學、宗教等等,那樣我們才能真正發揮「人」的生命意義和價值。

世上沒有無用之人

四、特色(unique);每個人長相、性情多少有所不同,即使是雙胞胎,親近的人還是可以區分得出;因此,每個人心中都希望自己有些獨特的表現,使這個世界因我的存在多少有些不同。當然如果是正面貢獻的話,每一個人都能對世界有一些特殊的貢獻及意義;但單單希望不夠,應該自我去探討、發掘,使自己最獨特的潛能得以發揮,不要自以為沒有才幹或無用。

有位哲學家就說:「世上沒有無用的人或東西,野草也是還沒發現用途的一種材料。」摩西祖母到七十歲開始學畫,結果成了很有名、很獨特的一位藝術家,我們也應有這種雄心。

五、團結(united):前面都是針對自我生命發展而言,但我們是生活在團體中,個別的生命與我周圍的人是密不可分的,我們的影響力、貢獻、成就也直接、間接的影響到他人的生命。因此我們經營自己的生命時,也要同時想到對周圍其他生命的配合,就像企業界有關係企業及市場一樣,我們的關係企業就是他人,市場就是社會、國家。

一個成功的經營者,不單自己感到成功而已,必須獲得他人的認同及肯定,因此,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一定要和他人密切地配合,由個人的生命意義擴展到群體的生命意義,那才能說對自己有個交待。

人生是個謎,為什麼要有生命?既有了生命,為何又有死亡?科學家、哲學家、宗教家都提供了各種的答案?但對每一個人而言,不是只知道一些答案就可以了,不管你是誰,活看一天,就還有生命的資本在,每天有八萬六千四百秒的資本任你投資及經營,你要如何去用呢?如果大家都能珍惜、善加經營的話,我們及我們的子孫將有多麼美好的未來呢?

(阮大年為交通大學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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