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炎炎夏日酷熱的天氣,讓人在太陽底下多走幾步路,都會覺得頭暈目眩、汗流浹背。
從台北捷運木柵線的動物園總站,抬頭一看,木柵垃圾焚化廠,一座以卡通長頸鹿為圖案,高聳入雲端的可愛煙囪,在群山的包圍之中,顯得特別地醒目。沿著蜿蜒的山路往上行,眼前赫然出現了五顏六色的垃圾堆,使空氣中更增添了幾分悶燥與炙熱。這裡是台北市資源回收的重鎮,木柵資源回收隊。
台北市自七月一日起實施垃圾費隨袋增收制度之後,資源回收的數量爆增。從台北市各個角落蒐集而來的回收物,堆得像山一樣的高,清潔隊員駕駛著怪手,將混雜在一起的回收物送入大型的半自動分類機中,經過磁選機、風選機和人力的層層篩選,最後將回收物,如舊衣服、輪胎、紙張、保麗龍等分門別類地置於四周。
新制度的實施,伴隨著衍生而來的相關問題,資源回收量的激增,造成後續處理、堆放的困難;清潔隊員人力不足,工作量過重,使得隊員必須常常加班至深夜而抱怨連連;除此之外,垃圾費隨袋徵收,到底是不是一個好的政策?一個多月以來的實施成果又是如何呢?
從統計數字來看,新制度似乎有不錯的成績。在每日平均區隊垃圾量方面,八十九年七月比起之前的數量,減少了三分之一;每日資源回收量從去年平均七十多公噸以及今年六月的一百四十一公噸,增至二百一十一公噸。根據台北市環保局的統計資料顯示,無論是與去年同期或者今年的六月份相較,均呈現長足的進步。
資源回收量增加
夜晚九點時分,在熱鬧的南京西路衣蝶百貨旁,實地觀察市民倒垃圾的情形,可以發現,民眾穿著睡衣拖鞋的家居服,井然有序地排隊倒垃圾,與穿流不息、裝扮時髦的逛街人潮,形成一幅奇特的畫面。
中山區清潔隊司機胡薪華表示,從新制度實施以來,民眾都十分地配合,而且垃圾量明顯減少 ,資源回收量顯著增加,往往回收的資源比一般垃圾量要多出數倍 ,有時一個晚上要來回載六趟,才能把回收物完全清運 。
負責在垃圾車旁邊稽查勸導的警察陳小隊長則以計程車調漲為例表示,實施一個新政策時,民眾的抱怨是難免的,可是時間久了,大家習慣之後,便不會再有怨言了。就他自己的使用情形來說 ,因為家裡人口簡單,平均一天只需要支付二點五元的垃圾袋費用,比以前按水費徵收時省了很多。台北市民的素質很好,新制度實行以來,很少發生違規的情形,少數人因不熟悉新規定而犯錯,經過勸導也就改正過來。
陳小隊長特別強調,比較嚴重的情形是,很多人會把一般垃圾混雜在資源回收物裡面一起丟棄,由於垃圾數量很多,查不勝查,因此增加了清運上的困擾。
針對這個問題,台北市資源回收隊二隊隊長雷朝順表示,民眾一方面為了省錢,另一方面可能還不熟悉回收的種類,於是常常把一般垃圾當成可回收的資源。如此一來,從表面上的統計數字觀察,一般垃圾與資源回收量有明顯的消長,但實際的情形卻是累壞了清潔隊員。因為他們必須先將民眾的一般垃圾從回收物中另外分出來,然後再把垃圾運至山豬窟等其他的掩埋場處理,增加許多工作的份量;分類得不徹底,也會使資源回收機器運轉易耗損。
資源回收隊的技士連森松也表示,新制度實施以來,資源回收的數量雖然增加了很多,感覺上實施成效不錯。但是民眾會把一般垃圾當成回收物回收,需要人力來重新分類,並且民眾在分類的工作上做得不夠徹底,像鐵罐、鋁罐、寶特瓶和玻璃瓶等,均屬於不同的分類,然而民眾通常都將之混在一起,也同樣會增加清潔隊員事後再分類的工作負擔。
關於這一點,資源回收隊二隊隊長雷朝順表示,目前在資源回收的分類方面,並沒有嚴格的要求民眾做到細目的分類,例如廢紙類就統一回收,沒有再區分為白紙類、混合紙類、報紙類和牛皮紙類四種。清潔人員工作負擔遽增的情形他也瞭解,不過他認為新制度剛開始實施,要給民眾一些調適緩衝的時間,所以清潔隊的做法就是多勸導、多教育民眾,希望在一段適應期過後,資源回收的分類方式能夠真正地貫徹實行。
從環保局長、回收隊長、清潔隊員到警察,每位受訪者莫不呼籲,希望政府多宣 導民眾,多花一點心力配合徹底執行。環保局長沈世宏也強調,環保局會再加強宣導的工作,使民眾更加熟悉分類方式。
而在街頭等著倒垃圾的林太太卻認為,市政府一直將重點放在使用專用垃圾袋,對於資源回收的分類方法,卻沒有加強說明。每個人的講法都不太一樣,使得大家都是憑自己的主觀印象來分類,至於分類正確與否,誰也不知道。例如光是粗分類的廢紙類,就分成白紙類、混合紙類、報紙類和牛皮紙類四種,每一個細分類之下,還有林林總總的項目 ,誰記得了那麼多?因此她認為,如何讓分類方式更便民、更容易記憶,才有可能使得資源回收的工作做得更為成功。
一名觀察者指出,政府在宣導如何分類方面,還做得不夠徹底,民眾自然無所適從。不過,在實施新制的同時,也有人擔心台北市的圾垃會流入台北縣。從統計資料來看,這樣的情形似乎沒有發生。根據台北縣環保局提供的資料顯示,台北縣各鄉鎮今年六月的平均每日垃圾清運量是三千五百三十五公噸,七月份則是三千六百五十六公噸。除了三重市從六月平均每日三百八十一公噸增為七月平均每日四百八十六公噸之外,各鄉鎮市的垃圾量不但沒有明顯增加,有些地區甚至因為實施資源回收,而使垃圾量不增反減。
三重市清潔隊分隊長翁永豐表示,三重有很多果菜批發及魚市場,在每年夏季,都會慣性地增加許多果皮和蔬菜類的垃圾。和去年六月平均五百二十一公噸以及去年七月平均五百四十八公噸相較,今年因從五月一日起實施資源回收,使得垃圾量比反而比往年減少了許多。而從七月一日台北市實施新制起,北縣在重陽橋、台北橋、忠孝橋及中興橋四座聯外橋梁,星期一到六的早上六至十點,都會派人加強查緝是否有夾帶垃圾的情事發生。到目前為止,違規的情形很少,因此台北市垃圾量的減少,並沒有流向北縣的疑慮。
在平均發電量方面,由於焚化廠與台電簽約實施「汽電共生」的制度,以垃圾燃燒所產生的能量來發電,因此發電量數值也是愈高愈好。從環保局提供的資料來看,不同時期的發電數值有很高的變動,其原因在於焚化爐會配合垃圾的數量及燃燒使用情形而實施停爐歲修,所以平均發電量並沒有規律的周期變化。
北投焚化爐廠長表示,實施新制度之後,垃圾量大幅減少,對焚化爐的運作反而不利,因為熱值太低,就必須噴汽油等輔助燃料,如此一來會增加成本,一旦垃圾量不足,設備閒置,焚化爐就必須停爐。但他強調雖然新制度對焚化爐的使用造成負面的影響,不過資源回收是一個現代化的觀念,也是未來的趨勢和方向,所以無論如何仍是要全力配合。
然而根據專家的說法,焚化爐的燃燒熱值並不是愈高愈好,雖然熱值高可避免使用輔助燃料以降低成本,但先行實施垃圾分類,將保特瓶、廢輪胎、電線電纜種種會產生戴奧辛等高污染的物質排除,其對環境生態的保護價值與重要性,不是焚化爐的營運成本所可比擬的。
使用者付費
台北市的垃圾費原來是採用隨自來水費徵收的方式,也就是依照住戶的用水量來收取垃圾費。然而,垃圾量與用水量之間,並無一定的相關,垃圾費隨水徵收並無法達成公平性。因此,早在陳水扁擔任台北市長的時代,便開始規劃相關的垃圾政策,包括實施垃圾不落地,以及在大安區試辦垃圾費隨袋徵收。馬英九接任台北市長之後,更積極地訂定時程表,也就是在八十九年的七月一日正式實施垃圾費隨袋徵收制度。負責這項業務的台北市環保局長沈世宏,從規劃到執行,經過了重重的困難終於正式上路,他是基於什麼樣的理念執行這項決策的呢?
沈世宏不僅將新制度視為費用徵收方式的改變,更是一項社會價值觀改造的公民運動。局長室裡,偌大的辦公桌上滿滿地堆著一落一落的公文,沈世宏氣定神閒、有條不紊地闡述他的「垃圾理念」。
新的制度是一個階梯式的改變,沒有任何的漸進或緩衝。從七月一日起,勢必因為垃圾費隨袋徵收,使得台北市民的生活形態,起了很大的變化。他認為,一般人都覺得垃圾是很骯髒、微不足道的東西,收垃圾也是一項很瑣碎的例行公事,然而,一個小小的收垃圾的動作,卻隱含著深深的意涵在內。
垃圾費隨袋徵收首先是為了收費的公平性,也就是使用者付費;再者,希望因為省錢的誘因而達到垃圾減量與資源回收的功效;而其最終的目的,則是要透過社區居民的相互制約,形成一種公民意識與社會價值觀,真正在生活中落實環保的主張。由於垃圾費隨袋徵收,為了省錢,市民必須從垃圾減量做起,而垃圾減量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資源的回收與再利用,這是一個促使民眾做好垃圾分類與回收最好的誘因。另外,透過物質再循環的過程 ,也希望讓民眾重視物質享受的態度能夠改變,轉而培養惜物愛物的觀念,從日常生活中養成珍惜資源的好習慣,形成一種新的生活價值觀。
這樣的理念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與認可。中央大學環境工程研究所教授歐陽嶠暉便表示,垃圾費隨袋徵收在政策和方向上是很正確的,只是在執行的技術層面上的問題還需要進一步克服。
另外,民進黨籍的市議員李建昌也表示,市長馬英九將垃圾費隨袋增收當成一項重要的市府政策,是一種很「安全」的作法,因為環保是個重要的趨勢潮流,沒有人會干冒大不諱地去反對。所以政策推動時,在議會所遇到的阻力很小,爭執點頂多只是執行技術層面上的問題而已。在民眾方面,初期的確有些許的反對聲浪出現,然而,李建昌認為「有擔當的首長,面對好的政策,要有執行的魄力」,而他就是擔心垃圾政策雷聲大雨點小,宣傳期過後效力就大打折扣,大家故態復萌,懶得做回收的工作。因此他認為要談政策的成功與否,至少還要持續觀察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
資源回收與垃圾分類,在各個先進國家都是實施多年且已上軌道的制度。地球資源有限,人類必須以更有效率的方式來循環使用,才不會加速自身的滅亡。台北市在重重困難當中,踏出了新制度的第一步 ,台北市環保局長沈世宏期許新制度能夠真正落實,由生活習慣上的改變,進而從根本上去改造民眾的觀念意識,讓大家能夠珍惜再利用我們原本有限的資源。政策的成功與否,且看台北市民接下來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