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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為社會側影,文化的一部份

黃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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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慧娟

2000-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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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為社會側影,文化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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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2000 / 5月號雜誌 第167期遠見雜誌

何謂「交響舞蹈詩」?「舞蹈的結構和詩一樣,」劉鳳學解釋,詩利用簡短的文字把時空點明,創作發自個人感懷、對社會的批判或是寫景,它沒什麼故事性或戲劇性,因此,詩和舞蹈基本的元素和表現是很切合的。不是有詩句就叫「交響舞蹈詩」,劉鳳學補充,交響舞蹈詩是結合及量化舞蹈的本質和詩的節奏,表現的方法跟詩一樣,只不過詩是透過文字表現,而舞蹈是透過人體和空間的結構。為什麼叫「交響」呢?劉鳳學說明,在同一時間點上,有不同的動作,動作和動作之間卻很有相關性,就如同多部合唱一般和諧,因此在舞蹈空間內,利用人體製造交響詩般的和諧,所以稱之交響舞蹈詩。

劉鳳學相當喜歡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個詩句,特別是它產生的對比,因此早有編這齣舞碼的念頭,真正付諸行動是在一次敦煌之旅。劉鳳學說,本來以為是煙直升天際,一到敦煌就親眼見到,沙漠裡的風沙像煙一樣地高高地捲起,她非常地震撼且興奮,因此決意要把這個創作完成。

這個作品分為「千山獨行」「悲愴」「求索」和「獨行」四段,不做故事性敘述、也沒有戲劇性鋪陳,單透過動作符號和空間結構,以肢體語言建構出蒼涼又雄偉的境界,如「平沙萬里絕人煙」「大漠無兵阻,窮邊有客游」的孤絕景象。並在與大陸知名作曲家趙季平編創的音樂平行發展,表現「吾將上下求索」內在思維所激起的力度起伏,最後停格於「路漫漫其修遠兮」的自我期許中。

創作反映當下的感覺

最令人玩味的是,劉鳳學在編舞之時,恰逢九二一大地震。平時腦中總是有影象在腦中像跑馬燈似地出現,卻因當時連續一個月的媒體報導,視覺接觸太多,劉鳳學開始有了這輩子從來沒發生過的「空白」經驗,索性把這一段經歷編進去。劉鳳學表示,舞蹈本來就是社會的側影,反映文化的一部分,因此她將震災的感覺以寫實手法入舞,排入「悲愴」這一段,以人體被物化如磚塊崩落、物件被擬人化等設計,「創作本來就是反映當下的感覺」,她覺得這是另一種紀實的方式。

一九九七年,劉鳳學的作品「灰瀾三重奏」取材於當時重大的白曉燕事件,劉鳳學創作舞蹈的精神可見一般。年逾七十的劉鳳學是我國第一屆國家文藝獎舞蹈類的得主,長期致力於舞蹈研究、教學和創作,是我國第一位舞蹈博士。

結合中西藝術,表達哲學思想

雖然在德國、英國拿到學位,但是劉鳳學特別重視中國舞蹈,她首創中國現代舞,以中國動作為主題,用三度空間理論表現中國現代舞的陽剛力感之美,及矯健、雄壯、具高度衝擊力的塑型。每齣舞劇均以流暢的語彙、豐富的文化內涵,中西藝術的融會震撼舞壇,舞蹈風格表達恢弘沈鬱之哲學思想,舞蹈安排空間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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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鳳學說,創作舞蹈應該屬於個人詮釋,以中國傳統為主的動作,加上空間、時間變化,放入非對稱元素,以及美學範疇。除此之外,劉鳳學還主張新古典主義,她說,傳統舞蹈比創作還難,因為涉及考古學、文獻學、民族學、社會學。「藝術要失去了自我就不成藝術,」劉鳳學說,她的舞蹈結合了西方的方法論與中國的動作和靈魂。

舞蹈似子彈,穿透觀眾心

觀看舞蹈,不能夠去解讀它每一個動作所代表的意涵,完全要以感覺去和台上的舞者起共鳴。劉鳳學以一個她很喜歡的舞段為例,在「大漠孤煙直」的第三段,有個最高男孩和最矮的女孩在一起共舞,這兩個人自然形成了視覺上的對比。在這段「千山獨行」之中,音樂像千山萬水似地流洩,但兩個人雖有一段類似社交舞的雙人舞出現,卻感覺不出兩個人有所「接觸」,看不出他們的感情,因此即是雙人舞,卻是「孤獨」的。

劉鳳學強調舞者應該身心合一,她對舞者的訓練不只是肢體,還有內心。她說,語言是溝通工具之一,但是語言屬於理性,動作卻是非理性,在每個動作之間都會不經意地表達感覺。她舉了個四十年前發生的故事為例,當時英國女王伊麗沙白的妹妹瑪格麗特公主,她與一個侍從武官戀愛,當時年僅十一歲的瑪格麗特愛上這個南非武官,他們年齡相差很多,當時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在一次很盛大的典禮上,公主為武官拿掉身上一個線頭之類的東西,就被小報記者發現,就發了這個新聞:一個公主怎麼可能幫一個武官清理身上東西?因為那個表情和動作都把她的心事說出來。「動作顯示的語言很有穿透力,」劉鳳學說,舞蹈就像子彈似的,對觀眾有很強的說明力量。

除了舞蹈本身表達詩句的精神,在舞台空間的設計上,劉鳳學採用了漢代天文學家張衡的渾天儀,她表示本身喜歡一些自然科學的概念,也欣賞渾天儀的三度空間造型,因此這是一場科技與人文的結合舞蹈。劉鳳學說,中國人的宇宙觀,地是方的,天是圓的,這影響到中國人的關係,是四方且具物理距離的,「大漠孤煙直」就是,人跟人很近但也很遠的感受。她同時說,中國音樂不是追求美,而是追求內心的和平,強化舞蹈的功能,中國舞蹈若只是基於這個觀點,跳給別人看就算是舞蹈,那麼其實無法讓舞者有廣闊地發揮,現代的舞蹈是無法把個人感情特質抽離的。

一頭白髮、說起話來溫緩且親切的劉鳳學,在排舞時總在旁靜靜地觀看,對待學生是嚴肅中略帶長輩般和藹,她表示,「大漠孤煙直」將是她最後一場創作的大型舞碼,她直說:「做太久了,已經有點厭煩了。」

雖說如此,但是她早已應用舞譜記錄、重建與保存中國舞蹈創作,及實驗中國現代舞的發展之可行性,為年輕一代鋪好嶄新的創作途徑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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