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政治不應當是政治人物的全部
政治人物,在今天的台灣,常常處境坎坷。稍有良心的,在為錯誤決策辯護後,也不免會在夜深人靜,為自己曲意的奉順感到無地自容。可惜,權位的引誘太大,寧可扭曲自己人格,也不肯毅然掛冠而去。
當年陶百川先生之辭監察委員,張繼正先生之婉拒多項要職的例子,在今天幾乎已變成了絕響。
如果政治人物真有抱負,就不必受困於政壇。超越政治,可以另有一番貢獻;超越國界,更會另有一番天地。
受世人推崇的戈巴契夫,正提供了一個政治人物,開拓新格局的範例。
(二)六大論點
一九九一年卸職以後的戈巴契夫,決心要為全人類作出貢獻。九月下旬,戈巴契夫基金會在舊金山召開了為期五天的「世界論壇」會議,雲集了布希、柴契爾夫人、副總統、總理、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科學家、企業家等。我國受邀的有郝柏村(資政)、王國琦(中鼎董事長)、張植鑑(台聚董事長)等數位。
大家熱烈的討論著:解除核武威脅後的世界秩序、影響下代子孫的環保危機、破壞社會安定的暴力、建立全球資源的共享、分析科技帶給人類的利弊、以及如何抑制人類的慾望,評估二十一世紀的經濟趨勢、人類道德與價值觀的重整。
在他多次的演講中,讓我綜合這位被譽為「世紀偉人」的重要觀點與讀者分享:
(1)人類的挑戰:面對五類問題-1.民族主義與分離主義的上升2.富裕與貧窮國家差距的擴大3.環境危機的加深4.科技優勢帶來的霸權心態5.現代武器的不斷更新。個別國家都缺乏解決的能力,這些問題必須要藉國際合作才有緩和的可能。因此,各國領袖必先要有人類命運無法分割的共識,同心協力來訂定「整合性」的全球政策,謀求解決。
(2)價值觀的重建:二十世紀的一個弔詭即是科技進展,但是道德頹廢。集體主義帶來獨裁,固不足取;但是個人主義帶來的商業化,家庭角色的式微、暴力、犯罪、放縱等散佈亦有缺陷。
要改善這些現象,不能走革命的路,必須要以和平的方式改變。我們要對自由、人權、國家權力等等的觀念予以確切的瞭解及定位。在追求新價值的過程中,要考慮三個因素:吸取基督教及其他宗教的教義、吸取人本思想及環保意識、以及擬定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政策。
(3)生態平衡:減少環保危機與減少核武威脅一樣的重要。要記住美國印地安人的古老哲學;所居住的地球不是承襲先人的遺產,而是向下一代情商借來的。人類為了要與自然和諧相處,必須要對消費克制。過度消費是向自然大量借貸,現在已經瀕臨破產。
(4)歷史的教訓:回顧二次大戰後的發展就會發現1.美蘇二國沒有有效的利用聯合國,來減少彼此的武器競賽2.歐洲各國要記住:虛構的烏托邦是不實在的,不能夠在西歐或東歐實現3.世界各國不能再以「大躍進」的革命方式來求取急效,實際的問題祇有逐步解決4.不能缺少耐心及容忍來解決爭端,尤其不能使用武力5.民主意含道德;沒有道德,民主就可能惡化及變質為威權及獨裁。
(5)新政治:要以人類整體利益來商訂政策,不以「零和」遊戲的傳統心態,做為國際間相處的準則。國與國之間的觀點相異,應當受到彼此尊重,事實上,「相異」可以變成良性競爭的動力。
要推動國際上這種「新政治」觀,必須有三個配合條件:1.政治與道德結合2.無條件的遵奉國際規範.國際爭端必以公平與正義原則,以整體力量來和平地解決。
(6)下一個新境界:今天的個人及全體人類面臨空前重大的選擇。政治領袖需要新的整體領導原則。他們必須要整合政治、科學、宗教、與道德,才可能解決人類的問題。
觀念不修改,政策不轉變,就會阻礙人類文明的進步。此刻,我們正站在新境界的門檻邊--有未知的機會,也有尚待實現的希望,透過個人智力的提升及良心的選擇,下一個新境界不會是悲觀的。
(三)來自台灣的迴響
在討論會中,郝資政提出的看法,正可與戈氏的論點呼應。郝氏指出:
進入二十一世紀,中國大陸必將在改革的起伏中,經過痛苦的掙扎,逐步走向民主。中國人打中國人的時代已過去,中國人幫中國人的時代已來臨,中國人民終將在二十一世紀中,贏回一世紀以來所失去的自信與尊嚴。大中國的遠景終必是自由、民主與均富,而不會霸權、凌鄰、戰爭。中國人將幫助全人類作為實踐世界大同的世界村作出積極貢獻。
在與戈巴契夫兩人的聚晤中,郝資政建議由戈氏基金會發起全球重要國家削減百分之一軍費運動,將削減的經費,來籌建一所「世界和平大學」,招收各國優秀青年,各學期分別在華府、莫斯科等地輪流學習,訓練成推動世界和平超國界的青年領袖。戈氏對此一建議極感興趣,邀請郝氏提出詳細的構想,再去莫斯科細談。
(四)歷史性的貢獻
為了增進二十一世紀全人類福祉,這位理想主義者所反覆強調的就是政治要有道德作準繩、國家之間不能以武力解決爭端、人類必須要設法與自然和諧共處。
當戈氏掙脫蘇聯的共產意識形態,當戈氏跳出了俄羅斯的政治擂台,我們見到了他更大的思考格局,以及他對全人類更多的關注。戈巴契夫已經變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人道主義者。
他對人類福祉的增進,或許會超過一九九0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所得到的肯定。這正證明:政治人物如果超越政治,就有可能作出歷史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