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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途島到台北-阮文紹會晤先總統 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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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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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途島到台北-阮文紹會晤先總統 蔣公
 

本文出自 1987 / 3月號雜誌 第009期遠見雜誌

從中途島到台北

一九六九年六月八日,阮文紹在中途島會晤尼克森。這是尼克森當選以來,他們首度晤面。阮文紹滿懷期望,相信可以獲得這位以堅決反共著稱,又欠了他一份政治人情債的白宮新主人的支持。

會談從開始就不如意。原先說好尼克森先抵達中途島,以地主身份迎接阮文紹;後來卻變成阮文紹恭迎尼克森的局面。走進會議室,那裡並排放了四張椅子,其中一張比較高的是尼克森要坐的。阮文紹又好氣又好笑,他不發一言,走到隔壁房間搬了一張同樣高的椅子,放在尼克森對面,如此總算不必仰頭看他。

希望留下一批駐軍

阮文紹早知時機已失,美軍就要撤離,他在中途島要求尼克森:「在你們走以前,留下一些東西,幫助我們脫困,也不枉我們朋友一場。」

他希望美軍逐步撤離,但最後仍留下一批駐軍,就像韓戰之後美軍駐韓一樣。

尼克森則提議由美國開始進行總統階層的秘密私下接觸。阮文紹也同意了,只要求有任何政治件的會談都讓他知道。他以為美國的目的不過是促使南北越都參加和談。

尼克森對中途島會談結果甚為得意;美軍終於要撤離越南了。阮文紹則感到困窘不安。會談很不順利,好像他只不過是去提高尼克森和季辛吉的聲望,並且替他們解決政治難題的。

他也擔心會有後遺症。

返回西貢途中,他在台北停留,會晤中華民國總統蔣總統。中華民國是亞洲反共戰爭中的第一個受國,而蔣介石與美國盟友打交道的經驗豐富。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阮文紹包租的泛美航空公司專機抵達台北,在摩托車前導下直駛圓山大飯店。蔣總統很少主動拜訪來客,但他很敬重阮文紹,那天下午他親訪阮氏,是對他支持的表示。

熱烈握手之後,兩位領袖單獨會談。蔣氏告訴阮文紹,他急於知道中途島會談的真相。經常與阮文紹會晤的蔣總統,以低微而清晰的聲音問道:「那麼說,美軍要撤出越南了?你為什麼讓他們這麼做?」蔣氏擔心美國自越撤軍會對台灣產生不利影響。

兩位領袖晤談

阮文紹以自信的語氣回答說:「你知道,尼克森決定撤軍,我是無能

為力的,就像艾森豪、甘迺迪和詹森決定參戰時,我的前任也不能置一詞一樣。」

「一旦明白不能改變美國人的決定,最好的應對方法便是在不幸中求其大幸。在尼克森解釋要維持目前駐越美軍人數很困難時,是我先提議撤軍的。我同意第一批美軍撤走,是因為尼克森告訴我非如此不能平息美國國內的輿情,而撤走二萬五千人,也只是象徵性的。但是我也告訴他,必須確定河內不會視撤軍為美國軟弱的跡象。」

蔣總統問:「尼克森答應了你什麼?」

阮文紹回答:「他答應給我八年的強力支持。在他頭四年的任期內,

給我軍事支持,後四年的第二任期內,給我經濟支援。第一任期內他會強調軍事越南化,第二任期內強調經濟越南化。到美軍完全撤出的時候,北越也已經給清剿完畢了;那時候西貢應該已經夠強大,可以自負國防重任,只需要美國給予物質支援。」

蔣氏點頭稱是。

阮文紹說明,尼克森堅定同意,美軍撤出的速度,應與北越部隊退走的速度相當。阮文紹認為他在這件事上已經讓了一大步,因為就在六個月前,阮氏在馬尼拉會見詹森總統時,雙方還說定,要在河內部隊退出南越六個月後,美軍才撤走的。阮文紹打開手提箱,拿出一疊文件。

他說:「尼克森和我已在談判的基本、重要原則上取得協議。」他拿出一九六九年五月十四日尼克森電視演說的講稿給蔣總統看,指著畫線的部份說:「我們反對單方面撤軍,巴黎和約中如有類似詐敗的條款,我們也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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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談超過預定時間

那天的會談從容而溫馨。蔣氏回憶二十年前,他受挫於共產黨,被迫遷來台灣時,與美國人打交道的經驗。在撤出大陸以前,他曾經在美國的壓力下,與毛澤東領導的共產黨組成聯合政府。他們兩人都瞭解包含了共產黨在內的聯合政府是多麼危險。關於這一點,完全不必費心說服阮文紹,他半生與北越周旋的經驗已讓他學了乖:無情地消滅所有反對力量,是胡志明的第一鐵律。

會談超過預定時間一個多小時,蔣總統已來不及返回官邸去換衣服出席國宴,他命今侍從把大禮服送到阮文紹的房間,以便他就近更衣,繼續與阮文紹談話。

在當晚的國宴上,蔣總統舉杯為越南共和國的自由而飲,也向阮文紹的勇氣和他維護東南亞不受共黨控制的決心致敬。這優雅的中國式宴會和紹興美酒,讓阮文紹放鬆了心情。兩位領袖品評大陸式烹調與台灣料理的優劣,認為台菜與大陸葉並無二致,只是較為清淡而已。蔣氏親切周到,但因健康關係宴會較早結束。而阮文紹旅途勞累,經過與尼克森的艱苦談判已經筋疲力竭,也很高興能較早休息。

可是他躺在床上,卻難以成眠。下午與蔣總統談話的內容一再在他腦中浮現。蔣氏說得不錯,也許總有一天,他會在美國人的壓力下,不得不用政治聯合的方式解決軍事問題。他自問:以堅決反共著稱的尼克森上了台,蔣總統為什麼還這麼擔心越南局勢?很顯然,蔣氏對尼克森的意圖有所疑慮。

支持尼克森錯了?

回想起來,中途島會談確實比先前他願意承認的糟。他又想到,僅僅在一年以前,一九六八年七月,他在檀香山會見詹森總統,那時詹森還堅決表示支持南越,「只要南越需要並且願意」。詹森還重申他贊成「不在西貢設立聯合政府」。阮文紹支持尼克森擊敗韓福瑞,是不是做錯了?他自己當然知道聯合政府不可行,問題是如何說服美國人。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拿他自已對付北越共黨的經驗,讓尼克森和季辛吉也得到教訓。

在從台灣到西頁的短程飛行途中,阮文紹又回顧了一次中途島會談的

情形。不,他判定,他沒什麼好怕的。尼克森不會出賣越南,他會比詹森更積極地與共黨作戰。他憶起在馬尼拉與檀香山會晤詹森的景況。詹森很難纏,完全不聽別人說話,而且帶有敵意。阮文紹沒法和他討論,詹森決定怎麼做就怎麼做。在馬尼拉,詹森坐的是一張特製的椅子,比其他總統坐的都大。詹森引述美軍將領歐丹尼爾(John W. O’Daniel)的話,告訴阮文紹:「誰付錢,就聽誰的。」阮文紹和詹森從無信件往還。

尼克森不同。他有律師的風度與做事方法,他聽別人說話,似乎也很能瞭解問題之所在,又能以實際行動來解決。阮文紹覺得尼克森對外交政策和亞洲問題的瞭解比詹森來得深刻。不過,他對季辛吉的印象可沒有那麼好。季辛吉在越南政策的制訂上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還不清楚,反正,是尼克森在掌舵。

不管怎麼說,尼克森的整個事業是建立在反共之上的。更重要的是,

阮文紹覺得尼克森在一九六八年的大選中,欠他一份人情。在中途島兩人沒有談到此事,但是阮文紹的想法一直未變。

怕美國會片面撤軍

就在中途島會談之後不久,阮文紹獲悉尼克森即將訪問遠東,逐要求他在西貢短暫停留,以示支持阮文紹。尼克森起先未予答覆,後來決定在他一九六九年七月的環球旅行中,出人意外地過境西貢。這是美國總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訪問獨立宮,阮文紹的政治聲望因此大為提高,也強化了華府稱阮文紹的統治為「天命」的說法,可是在私下的會談中,尼克森重申他在中途島說過的話;為保有美國民眾的支持,他必須開始撤軍。

阮文紹後來回想,雖然尼克森許下種種諾言,他心裡總是忐忑難安,

怕美國會片面撤軍。只是「在那時我對這個偉大盟友仍有信心」。

季辛吉後來在回憶錄中證實阮文紹並非多疑。據他記述,尼克森在西貢會晤阮文紹後,「我們顯然已走上退出越南之路;可能的話用談判方式,必要的話片面撤軍。」

一九六九年七月三十日,阮文紹在獨立宮熱情接待尼克森一行。尼克森沒有告訴他,就在那一天,他們離開西貢之後,季辛吉立即轉往巴黎,展開與北越的秘密談判。在季辛吉完成談判以前,尼克森是不會告訴阮文紹的。

(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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