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東方人的悲劇
一九四九年中國大陸的淪陷是人類歷史上的悲劇。
一九七五年南越的淪亡是另一場悲劇。
悲劇在亞洲的重演,是東方人最大的悲劇虜。
在南越淪亡的十二年過程中,討論到越戰前後的英文專著實在不少,如尼克森的「回憶錄」(一九七八)與「越南不再重演」(一九八五),季辛吉的「白宮歲月」(一九七九)與「動盪之年」(一九八二)。
從這些政客們的著作中,所讀到的是他們振振有辭的自圓其說。
一個東方國家的淪陷,在這些政客們看來,美國政府以及這些決策者從不要負責任-甚至道義的責任都沒有。
他們真沒有責任嗎?越南的淪亡史正是一個值得探討的例證。
二、第一次公開的信
一個弱小而又分裂國家的命運,操在一個超級強國之手,就注定了無法避免的悲劇。詹森總統就趾高氣揚地告訴南越:「誰出錢,就聽誰。」南越總統阮文紹在台北訪問(一九六九年六月)時,曾無可奈何地告訴先總統 蔣公:「你知道尼克森決定撤軍,我是無能為力的。就像艾森豪、甘迺迪和詹森決定參戰時,我的前任也不能置一詞一樣。」
越戰結束以後的十二年,我們終於看到了事實的另一面:一本以南越政府為觀點的「獨立宮檔案」在美聞世。
「獨立宮」是南越的總統府,這些檔案只有南越總統阮文紹一個人能夠閱讀。從這本五四○頁的專著中,全世界的讀者第一次讀到尼克森寫給阮文紹總統的二十七封信及福特寫給阮氏的四封信,信中充滿了美國對南越的保證、支持、承諾。
一九七二年十月十六日,尼克森的信上寫著:
「......您可以百分之百的確信,停戰之後,我們將繼續支持貴國政府,包括繼續提供經濟援助,並且依照停火協定,提供任何軍事協助。」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尼克森又寫著:「......我向您保證,如果河內不遵宇協定,我將採取快速而嚴厲的報復行動。」
一九七三年一月五日,尼克森再寫著:「......如果北越違反協定,我們也將全力反擊。」
一九七四年八月九日尼克森因水門事件下台,福特接任總統後也向阮文紹保證:「美國過去對南越的保證仍然有效,我的政府將繼續遵守。」
在這些冠冕堂皇一次又一次的承諾下,誰能想像南越總統阮文紹前後八年(一九六八~七五)中痛苦的經歷。
根據本書的二位作者敘述,自從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吳廷琰在政變中喪生後,「阮文紹一直生活在暗殺的惡夢裡」
「他自己掌權並與美國人交涉多年之後,愈來愈相信美國人可能會暗殺他。」
阮文紹曾告訴他的特別顧問:「只有在網球場上,我才能放鬆心情。球拍一放下,政變的陰影立刻湧上心頭。」
三、欽佩蔣公
在阮文紹的反共鬥爭中,他最欽佩先總統 蔣公對共黨的認識,在他的辦公室中,就掛有先總統的肖像。而先總統在一九六九年從阮氏的談話中,也清晰地意識到尼克森反共立場的軟化。三年後尼克森的訪問中國大陸,也許對我國政府並不十分意外。
四、誰應對南越人民負責?
南越雖然早已淪亡,但對越戰的看法仍然紛歧:
「一場錯誤的戰爭-錯誤開始,錯誤結束。」
「越戰是軍事上可以打勝的仗,只是政客不准他們去贏。」
「美國人熱心地參戰於前,冷漠地厭戰於後。」
「美國在世界舞台上唯一輸掉的戰爭。」
但美國人從沒有提到一個最重要的問題:誰應當對今天失去自由,生活在共黨統治下二千萬的南越人民負責?一九七五年四月美國總統說:「對美國而言,越戰已經結束。」
越戰就這樣結束了嗎?在結束之前南越的死傷達一百五十萬人,美國士兵的陣亡五萬八千,受傷人數三十萬。回到美國的士兵至少有三萬名自殺過。
在越共佔領了越南之後,它變成了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每人所得只有一二五美元。共黨統治之後,已有一百萬人逃離。近五十萬人申請離境,但每年只准許一萬五千多人離開。
五、相信美國保證
「誰丟了南越?」也許永遠找不到一致的答案。
南越政府自己當然要負責。阮文紹承認:「我有責任,但沒有罪。」從三十多封美國總統的密函中,阮文紹無疑是太輕信了美國政府。
在一九七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南越存亡關鍵時刻,阮氏給福特的信中寫著:「......當初我們簽約(指巴黎和談),並不是因為我們天真地相信敵人心存善意,而是因為我們信任美國對南越和平的崇高保證。」一個月以後,南越就淪亡,這封信當然再也沒有得到回音。
在尼克森的現實外交與季辛吉的權謀運用下,這二個政客所真正追求的不是「榮譽的和平」,而是在國內反越戰的聲浪下,以和平為外衣,向北越妥協,而終至犧牲了南越。
在「越南不再重演」(一九八五)一書中,尼克森終於較坦率地承認:這本書名可以被解釋為美國再也不要為維護和平而戰,但他立刻強調:這本書的真正含義應當是「我們不能再失敗」。
尼克森一直到今天還自認為:他贏得了越戰,因為國會拒絕對南越的軍援及經援,而終至「失去了和平」。
從阮文紹的親身經驗中來看,由於美國政府的不守信諾,戰爭輸了,和平丟了,人民更被奴役了。
六、信靠自己
南越的淪亡史告訴世人:尼克森實在是一個只顧自己政治利益的政客,他的諾言就是另一種謊言:如果相信他,終必犧牲自己。
美國的自由與法治令人尊敬,美國的民主與紀律令人嚮往,但是美國政客的自私與短視令人唾棄!
在國際利害中,最可信靠的不是盟友,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