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與中共建交本是大家早已預期的結果,但在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時,國人仍免不了生出失望和憤慨的複雜心情。從大眾傳播媒體所透露的各方反應當中,我們發現有一些說法是頗值得玩味的,其中包含了下列的「政冶神話」:
務實外交挫敗?
一是、認為中韓外交關係的逆轉,代表我們務實外交的挫敗,必須重新修正這項對外政策;
二是,對「一個中國」原則的適用性產生了懷疑,建議以「兩個中國」、「一中一台」;甚至宣布「台獨」,來突破外交上的孤立;
三是,建議緊縮兩岸關係,降低大陸熱,作為報復中共在國際社會中打壓我們的手段。
我們必須承認,在南韓與中共建交後,上述的說法在台灣都有其特定的市場。我們擔心,這些說法如果成為事實,將對我們全盤的國家利益,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政治畢竟不是兒戲,在一段情緒性的宣洩時期後,應該是理性考慮問題的時刻了!
先談務實外交的問題。當初提出這個概念的著眼點,乃是為了突破退出聯合國後,我們在對外關係方面可能面對的困難情勢。務實外交顧名思義即是衡量本身的能力,評估內外環境的變化,腳踏實地地在對外關係上,為國家爭取最大的外交利益。
自從政府推動務實外交以來,我們確實看到了許多具體的成果,其中包括與不同意識型態的國家交往、與無邦交國家維持實質關係、積極參與國際組織的活動等。
當然,推動務實外交並非意味著放棄對正式外交關係的追求,而是在追求正式關係的過程中,必須考慮這項行動是否損害到實質的外交利益。就以尼日事件為例,在整個復交的過程中,我們是否已經估量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另外,在高喊重返聯合國的口號時,我們是否考慮到可行性和可能性的問題?如果答案是否定或是不確定的,那麼,我們有沒有必要以滿足口舌之快,來換取即刻可能遭遇的損害?
外交是內政的延長,我們沒有足夠的籌碼在外交上孤注一擲,而我們承受代價的能力和空間也是相當有限的。因此,能兼顧形式和實質外交關係固然可喜,萬一必須有所選擇,實質可能重於形式利益了!
「大陸熱」談不上降溫
利用中韓斷交的情緒反彈,而在「一個中國」的原則上大作文章,可能搞錯了方向。那些提出「兩個中國」、「一中一台」,甚至「台獨」主張的人,實際上已經中了中共的圈套,降格而無以求。
今天海峽兩岸正處於和平競賽的狀態,究竟誰能代表中國,嚴格說來還是未知數。兩岸四十餘年在國際社會中的勢力消長,顯示出主客易位的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今天我們在台灣努力建設的目標,即在爭取未來新中國的「代表權」。如果我們因噎廢食、設地自限,喪失了未來代表中國的雄心壯志,最後的結果可能是自取其辱,連偏安的局面都無法維持。
最後談談大陸政策與兩岸關係的問題。大陸政策是根據國統綱領的方針而制定的。從國統綱領的內容看,它除了大陸政策以外,還包括了外交和內政的部分;我們不能因為外交形勢的變化,而影響到國統綱領的進程,以及大陸政策的設計。當然,外交政策和大陸政策具有相互影響的連帶關係。而中共的態度,實際上也是影響我大陸政策決策的一項變數。但我們不能因此隨著中共的笛聲跳舞,因中共的行動而亂了方寸。
至於兩岸關係,特別是雙方民間交流的問題,基本上有其互利的成分。我們應該從全盤利益的考慮,決定交流的幅度與速度;其中根本不應存有所謂「大陸熱」的問題,更談不上降溫或加溫了。無論如何,我們不希望因為中韓斷交的「挫折」,使我們的大陸政策和兩岸交流,脫離了應有的軌道。
如果因為中韓斷交的教訓,而使我們必須在外交和大陸政策方面作出調整的話,我倒主張一個以守為攻的外交政策,來配合一個以攻為守的大陸政策。或許有人提出外交政策和大陸政策「兩者皆攻」或「攻守兼備」,要比「一守一攻」的選擇為佳;我不反對這種說法。但在衡量國家面臨的內外形勢,特別是評估本身擁有的能力後,我們必須放棄上述兩面作戰的計畫,被迫做出優先次序的痛苦選擇。
以攻為守的大陸政策,是為了打破兩岸關係的僵局,創造有利於務實外交的條件。
「守勢」不代表消極
既然這些年來我們推動務實外交的障礙,主要來自中共,我們就必須勇敢地面對它,掃除任何障礙。以攻勢為主的大陸政策,必須是有前瞻性的規畫,和積極主動的精神。例如,我們不能坐待中共的「善意回應」,才進入國統綱領的中程階段;而應主動地透過談判,或是有效運用現有的經濟籌碼,將中共推向我們計畫中的進程目標。
外交政策以守為攻,乃是為了穩固現有的外交陣地,真正發揮務實的精神。開創「新局」誠然可貴,但消耗的資源可能使我們元氣大傷,久難恢復。今天世局正進入後冷戰時期,國際政治仍處於多變的狀態,在新的世界秩序未形成前,我們的對外政策最好是以靜制動,伺機而動。「靜」和「守勢」不代表消極,而是蓄勢待發前的準備。
兩岸關係的發展,勢將影響我們國家的生存和發展。如與兩岸當局在國際社會中的針鋒相對比較,我們在兩岸關係中的籌碼和活動空間反而是較大的。如何在資源上作有效地分配,要看決策者如何運用其政治智慧。
最後,我們必須強調的是,對外政策和大陸政策兩者本是相輔相成;今天我們提出大陸政策以攻為守,外交政策以守為攻的說法,乃是一項階段性的策略。兩者孰重孰輕,可以隨時空的推移,而作出調整和改變。當兩岸關係的瓶頸獲得突破時,推動外交政策的力量必將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