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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心情/不平則鳴

何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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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亞威

1992-02-15

瀏覽數 11,150+

經濟心情/不平則鳴
 

本文出自 1992 / 3月號雜誌 第069期遠見雜誌

一九九二年的台灣,六年國建為台灣經濟勾勒出七%成長率的美景,國民平均所得即將邁入一萬美元,再次肯定台灣的經濟表現。

中研院社科所和二十一世紀基金會的調查顯示。金錢遊戲暫時降溫後,社會大眾對台灣經濟前景普適較為樂觀,日子似乎比較好過。中研院在民國八十年進行的社會意向調查指出,四成民眾對八十一年經濟不表樂觀,比樂觀的三二%多。但是和七十九年的調查比較,不樂觀的減少,樂觀的增加,是台灣經濟心情的大勢。

經濟成長、高所得,再也不能與快樂、滿足畫上等號。

「不公平」是共創經濟奇蹟的民眾共有的心情。影響之大,不但造成人與人之間的敵意,甚至會消磨掉努力工作的意願,而這種意願正是創造台灣經濟奇蹟的原動力。

例子就在你我生活中。

王和李同時大學畢業,不久。王因為要結婚,在房價尚低的時候買了個家。李因為與家人同住、等到念完研究所,或工作數年後想買房子,才發現他要十幾年不吃不喝,才能有自己的窩;可以用來改善生活的所得也相對被犧牲掉了。

戴先生為了陪伴父母,把兩家的房子賣了,換一幢較大的房子,二代同住,幾年下來,房子漲價的部分比他辛苦工作數十年的總和還多,朋友人人稱羨,戴先生即只覺得不平:他是因為房子自然漲價,而被「拱成」千萬富翁,不是因為自己多年的努力。

新貧上班族

「新貧」成了中產階級間流傳的新名詞,一邊上班。一邊聽股市行情的上班族振振有詞的說。不買股票、不在房地產市場投機的人都可能變成新貧。無殼蝸牛一呼百應,成了中產階級廣泛參與的社會運動。

今年一月,二十一世紀基金會完成「台灣地區一九九一年經濟滿意度民意調查」。結果發現,在經濟成長、就業、分配與物價等四項議題上,民眾普遍覺得情況好轉,信心提高;但是民眾對所得分配不滿意的程度也到了不平的地步。

貧富差距逐年擴大,已是事實。

行政院主計處最新的調查顯示,所得分配差距連續十年擴大。六十九年時只差四.一七倍,到七十九年統計,高低差為五.一八倍,主計處分析。產業結構轉型,專門技術和管理人員薪資調幅高;高教育階層所得和低教育所得差距擴大;小家庭制盛行,使得家庭所得高低差愈來愈明顯,都是所得分配惡化的主因。由於計算所得分配時並未包括股票、房地產等固定資產在內;所得差距是四倍還是五倍。一般人的感受並不深刻。

但是股價、房價變動還是會影響到國民財富分配。再經由財富創造的所得(如租金、利息、股利等),影響到未來的所得分配,根據主計處第一次國富調查顯示,不包括土地在內。高低家庭財富差距已達六.九倍。加計土地在內,財富差距為一七.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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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富差距拉大。背後意義表示新的、混淆的價值觀正在成形。

中研院研究員朱雲鵬指出。在「台灣地區一九九一年經濟滿意度民意調查」中,共有一成的受訪者認同有錢人之所以有錢,是因為「有些人勤勞節儉,有些人好吃懶做」的傳統價值,大部分人認為房地產暴起暴落、大企業壟斷市場、政商勾結、利益輸送、逃稅等,才是貧富差距的主因。

多勞者多得,少勞者少得,本來天經地義,但最困難的是要讓大家心甘情願的接受所得不平均。國策中心執行長張瑞猛的體認是,權力、知識和財富的擁有者應該多盡公益心,才不致扭曲財富的本意,委屈他人的尊嚴。

牛肉在那裡?

但是回過身來看看所處的社會,笑貧不笑娼已是普遍現象,看他人穿金戴銀,很難堅持理想。要同流合污、獨善其身?還是積極投入社會?很多人都在一片混沌中,尋找人生的定位。

政府的角色也受到挑戰,社會大眾似乎不再信任政府會處理這個問題,認為政府重視貧富差距者和不重視者的比例,旗鼓相當(三八.四%比三0.八%)。若是和七十九年調查結果比較,發現認為政府不重視的比例愈來愈高,認為政府重視的比例卻在下降;二十到三十九歲的人口,認為政府非常不重視或不重視貧富差距的更高達四成左右,表示民眾認為政府的態度不夠積極。今年初召開的全國經濟會議,貧富差距並不在議題之內。

經濟的聲音是否會成為政治議題?朱雲鵬分析,受訪者認為政府應該採取對策的比例高達八四.三%,是調查中罕見的強烈需求與共識。比房屋自有率(約八成)還高;可見有殼、無殼的都希望政府有所作為,「既是牛肉之所在,也是選票之所在,」他說。

郝內閣積極推動的國建六年計畫,民眾一方面歡迎公共建設品質可望改進。一方面擔心政府財力能否支應,更擔心借債經營帶來惡果,政大財稅系教授曾巨威表示,認為六年國建「好是好,就怕做不到」和「規模過大,政府財政不勝負荷」的比例高達三五%,和「迫切需要,非常贊成」的三三%相當。事實上,自計畫推出。政府部門、學界間各種爭辯從沒有斷過。

且戰且走

在對外事務上,與大陸貿易、海外投資都是台灣的新經驗,一方面耳聞國貿局發布兩岸貿易已經偏熱的警訊,一方面熱潮依舊。兩岸貿易去年一到九月和前年同期相比,每月都以三、四成的比例成長;市街上吃的、用的、穿的,大量充斥著來自海峽彼岸的貨品。到底台灣產業競爭力是成長?還是衰退?要如何提升?大陸是台灣未來的合作伙伴?還是競爭對手?一直在又驚又懼間舉步。

在國內,開始懷疑失去公平性的經濟奇蹟是否仍然算是奇蹟;民眾勇於向政府經濟政策和執行公權力的決心挑戰,其中反應出來的心情應如何解讀;民眾因何懷疑,懷疑誰。以及如何解題,也需要深一層的思考。

且戰且走,台灣經驗能不能經得起時間考驗,仍在尋找答案的過程中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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