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見雜誌要我交一篇回憶,以供它的讀者能瞭解一點我的經歷。其實,雖然歲月過去了幾十年,但是經歷卻並不複雜,甚至相當地單調、重複、「循環」。
我之所以選擇了以下的一篇,理由就是,它的一句結語,三次有效。這句結語是:「在大躍進失敗的前夕,我離開農村,來到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教物理。」那是三十三年前,即一九五八年的事,是我第一次在大學裡教物理。
十四年後,即一九七二年,這句結語再度生效。那一段的經歷是:「在文化大革命失敗的前夕,我離開農村,來到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教物理。」
又過了十九年,即今年,一九九一年,這句結語第三次適用。過幾年,如果有必要回憶今天的經歷,又會寫成:「在XXXX失敗的前夕,我離開XX,來到XX大學,教物理。」
一個公式,三次「顯靈」,一句結語似乎成了一句「懺語」。
三次來到大學,是一樣的。
三次離開「勞動改造」或者「階級鬥爭」的場所,是一樣的。
三次講的物理,當然更是一樣的。今天我講的課,同一九八六年底我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講的最後一節課完全一樣。不同的一點是,五年前是用我和李淑嫻寫的一本書的中文版,作為學生的參考書,現在是用它的英文版。
將共產丟進垃圾堆
三次失敗,前兩次已經是歷史了。第三次的XXXX,最終將填上那幾個字,似乎還有待時日去決定。但是,八、九月間被蘇聯人扔進了垃圾堆的一批「偉大」人物的雕像,已經給XXXX規定了一個下限。
許多朋友判斷,事不過三,「XXXX失敗,XX教物理」一式,不會有第四次了。根據是,物理也許還有得教,但是,在大躍進、文化大革命和XXXX等,都已經被扔進了垃圾堆之後,還有什麼東西可供失敗的?或者,還有那一個雕像的「偉大」人物可供扔的?
事不過三,也許其是一條靈驗的經驗與哲理,不過,我更相信它的靈驗絕對是靠人的努力才有保證的,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將來才能寫下將來想寫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