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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塑神童的手

蕭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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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富元

1991-07-15

瀏覽數 15,850+

捏塑神童的手
 

本文出自 1991 / 8月號雜誌 第062期遠見雜誌

每個神童背後,都有雙強有力的大手在推動。王亞妮就是她父親王世強一手塑造的繪畫神童。

發覺女兒特殊的繪畫天才後,王世強毅然丟下鍾愛的畫筆,一心貫注於培養王亞妮。他不僅掌握王亞妮每個階段的生活、思想,更左右著她每一拍藝術步伐。

為使王亞妮完全發揮兒童心靈創造,不讓她受父親畫風影響,王世強告訴自己,從女兒拿起畫筆的那一刻,她才是畫家,爸爸只是替她打雜的工人。

揚棄傳統學畫步驟

「在她面前,我永遠是個不會畫畫的父親。」穿著黑色涼鞋、皮膚黝黑的王世強說。

不容否認地,王亞妮能畫出一片天,必須歸功於王世強成功的啟蒙教育。

篤信老子哲學的王世強認為,唯有讓女兒隨性自由地畫,她才能有真正自發的藝術創作。他揚棄傳統學畫步驟,不教她握畫筆姿勢,也不硬性規定她的作畫時間,全然縱容王亞妮隨意揮灑童真的想像力。

在王世強放任的藝術教導下,王亞妮不受外界干預,盡情玩弄她的畫筆,形成她大膽不羈的畫風。

即使是學校正規課程,王世強也排斥框架式的限制。他不要王亞妮上美術課,以免被老師的規定題材束縛。老師要到家裡補課前,他要王亞妮先自修先提問題,養成她自學發問的習慣。

有一度他甚至要求大學教授給王亞妮上課,「我希望她提問題要超越課本,」他直覺地相信,王亞妮對其他學科的情性也和繪畫一樣高。

舉凡女兒作畫、念書以及交友等一切生活起居、對外活動,王世強全部一肩攬下。他避免讓王亞妮和畫界、新聞界有太多接觸,以使她永遠有純真的童稚;所有約見王亞妮的邀請,也必得通過他這一關。

每次出國展覽完,王世強堅持把女兒搬回偏僻的家鄉恭城,享有安寧的作畫環境,而外界也不易侵入這座聯繫困難的山城。王世強反對女兒住在都市,「她如果天天擠公車,什麼創造力都會擠掉,」個頭略小的王世強搖頭說。

父親兼行銷專家

王世強在畫壇評價未定,但他無疑是個成功的行銷專家。

經過他的奔走,幽居在邊陸小鎮的王亞妮,終究能在西方畫壇揚名,展約不停。廣西一名文化官員透露,王世強總是單槍匹馬與國外接洽辦展覽,官方都在最後階段才被告知。一些小國家小展覽,王世強一概回絕,怕「降低畫展的格調和身價,」這位官員苦笑說。有一次香港一個公司請王亞妮開畫展,王世強認為名氣太小,影響力不夠,就婉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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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的畫展不能什麼都做,要特別的才去。」王世強不諱言他有條件地選擇展覽地點。

王世強成功地誘導出王亞妮在繪畫上的靈氣,給她寬廣的空間縱情發揮,但他忽視基本繪畫動作的教育法,引起美術界極大爭議。

畢業於訓練嚴格的浙江美術學院,現正培養繪畫神童的畫家張偉辛不以為然地說,教育神童應從正規專業技巧和誘發天賦雙管齊下,「這樣神童才可能有長遠全面的發展。」

桂林畫院院長、屬全國美協級會員的覃紹殷語重心長地說,想在中國畫壇爭得一席之地,進專業美術學校學習技巧、知識,是不可或缺的必備條件。 儘管吸收第一流繪畫人才的中央美術學院首肯王亞妮免試就讀,王世強只淡淡地回答:「王亞妮還是個孩子,要按自然規律成長,不該太早就專業化。」

擅長水墨畫的畫家墨雨根忠告,王世強把女兒關起來作畫的心態並不一定正確,因為中國畫是學理並重,要達到繪畫頂峰,必須要多接觸外面,累積人生歷練,才可能躋身大師之林。

文武廟間的神童

部分畫界對王世強過分守護女兒大感不滿,有人更譏刺他把女兒據為珍寶,深恐被外界搶走。過去協助王亞妮作畫的一位老師氣憤地否認王亞妮是他的學生,因為她成名後,都不願再和過去幫過她的人交往;他們想看王亞妮,還得費一番周折。

「他把女兒神化了,」一位水墨畫家反諷王世強。在王亞妮與世隔絕的繪畫天地中,她沒有崇拜的畫家,也不太在意其他名家的畫作和動態。

就像一套定理,不平凡的神童,一定有不凡的出生。王世強津津有味地敘說,王亞妮出生在文武廟間的平房內,生下來時前衝吻合,頭髮覆耳,中醫師說她的思維活動很早就開始。她很少哭,也不尿床;到四歲就能重複寫一個十六筆畫的字。

現在王世強給她看的書,不是美術專書,而是名人傳記;外人向他借王亞妮的照片和資料,他惜之如金,以「這是歷史紀錄」回絕。

他心中也有一張王亞妮的未來藍圖,他渴望有一天她能像張大千一樣,每到一個國家,就留有她專用的畫室。

從文化館普通美術工作者,搖身一變為神童父親,王世強有著悲喜交集的矛盾情懷。

他曾是一個「亡命藝術」的油畫家,為成就女兒,放棄繪畫。王世強語帶落寞地形容,當女兒作畫時,他不敢站在她身後看她畫,因為看到畫紙,他會有要畫畫的衝動;進博物館看畫,也強烈引發他重拾畫筆的慾望。

可堪告慰的是,在王亞妮身上,他得到太多啟發、感動;女兒對繪畫的真誠和成就,使他確定他的選擇正確。

或許就如同王世強再三反覆,他是個絕對的現實主義者。培養一個天分極高的女兒成名,可能比在有數十萬繪畫人口的大陸脫穎而出,自成一家,要來得容易許多。

「她的道路,就是我的道路的延續。」面對畫界諸般質疑,王世強雖不願預測王亞妮的未來成就,但從他眼睛透射出的自信光芒顯示,他還是會這樣堅決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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