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上近年的說法是:做為一個中型經濟體的台灣,正墜入了「中等所得陷阱」(Middle Income Trap),所面對的正是世界經濟大勢中的「新平庸」時代(New Mediocre)。這個由IMF女總裁拉嘉德(Christine Lagarde)在今秋華府演講中提出的新名詞,是警告全球經濟動力不足,總體指標持續乏善可陳,各國要設法採取措施,改善此一低落現象,不能袖手旁觀,習以為常。此刻「新平庸」一詞,已引伸到缺乏創意,勉強「過得去」「活下來」的產品、產業、政策……。
就台灣而言,九合一選舉結束,執政黨大敗。大勝的民進黨,如果堅持過去逢馬必反、逢改必反、逢中必反,在執政黨剩下的一年半時間中,整個社會仍將共同遭殃。民進黨如果想到2016可能執政,不再全力杯葛立院有關兩岸貿易的重大法案,那麼出現轉機,將是全民之福。
(二)台灣還是大有可為
表1的資料使我們先服一帖鎮靜劑。根據《經濟學人》2015年預測,台灣經濟要竄升,此刻是缺少那股「勁道」,但也不會快速滑落,這種「不上不下」之勢,正就停頓在「新平庸」的跑道上。
表1顯示與其他三小龍比,每人所得已遠落後於新加坡與香港。唯一產生自信是因為物價相對平穩,經過購買力指數調查台灣每人平均所得近4萬4000美元,不僅超過韓國及大陸,也居然超過法國、英國、日本。
台灣的低物價水準,也使全社會付出了成本及代價;如在民意壓力下,國營事業壓低電價、油價等,形成國庫負擔及節約困難;低價格造成黑心產品之出現,危害消費者健康。民粹的立場就是物價不能漲,後果則不聞不問。
(三)民主潮流中成長下降
台灣陷入「中等所得陷阱」是指產業結構調整緩慢,科技創新及生產力提升之困難。遠在20年前,我就指出在民主浪潮中已經出現了13項值得憂慮的現象。
令人失望的是三位民選總統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的經濟表現遠遠不如威權統治的蔣經國。威權執政的19年中(1969~1988)平均經濟成長率為9%;三位民選總統的平均成長率約為5.4%。粗略地說:其間雖有全球金融危機,但民主政治的代價(trade-off)是成長率少了近四個百分點。
放眼世界,民主體制的歐美國家,多數的經濟成長率多在2%上下。台灣經濟轉型的困境來自:(1)企業家缺乏巨額投資、大量研發、長期發展的格局與策略。(2)政府的產業發展策略,宣示多於效率,又受制於經費及說服力之不足,在立法院遭遇各種杯葛。(3)全球化之下各國競爭的激烈,大陸經濟之快速竄起,兩岸關係之不確定,在在壓縮了台灣產業之擴展及轉型。
(四)民主與媒體造成的「公害」
民主政治與媒體自由是歐美國家引以自傲的二個特徵。近十年來可惜這二個珍貴資產居然變成了台灣沉重的負債。得過三次普立茲新聞獎的佛里曼在《我們曾經輝煌》一書中直指:「當政治人物與利益團體相互利用時,當媒體擴大散布社會對立時,當政府支出超過能力時,……當年輕一代失去工作認真獨立奮鬥時,這個社會的生命力與凝聚力開始渙散,然後就走下坡。」
12月6日英國首長布萊爾在《紐約時報》撰文〈民主政治是否已死?〉中也指出:政治人物討好而偏離中間力量,產生黨意大於民意;媒體為迎合偏執讀者和利益團體,立場愈來黨同伐異。社群媒體可以在短時間內匯聚民意的強烈回應,操縱決策。
前行政院長江宜樺在10月底「華人企業領袖遠見高峰會」中坦言:台灣民主的演變使有心為國做事的政務官面臨許多挫折,並期勉要有「堅持」精神。一個月後國民黨九合一選舉挫敗,江院長自己放棄「堅持」,以辭職明志,令人惋惜。剛卸任的文化部長龍應台感嘆,台灣目前的政治環境已經惡劣到難以留住一流人才為政府做事。
(五)「四步」救台灣
在民粹的風浪中,台灣的政黨已變成「惡鬥」,媒體已變成「惡報」,誰也沒有特效藥來對付這「雙惡」。我只盼望為了台灣人民的福祉,(1)對政治人物的基本態度,要少用陰謀論、動機論,來揣測他們的決策。(2)給新接任的政治人物一個機會、一些鼓勵、一些等待。不管是哪個黨,首長們的施政成功,就是民眾得利。(3)做人的最後一道防線是:政治人物不能靠「惡鬥」阻礙國家進步,傳媒工作者不能靠「惡報」來增加閱讀率與收視率。
台灣經濟陷入困境是因為政黨惡鬥與媒體惡報。20餘年來的台灣民主史幾乎就是一部在民粹與少數媒體驅動下,內耗與內鬥的紀錄,造成了「產、官、學、民」陷入悲觀、冷漠,不敢發聲之中。
當前的實況是政黨惡鬥已經造成了政策牛步,政治奧步,台灣退步。
今天台灣社會只有靠朝野能做到近年來我提倡的「四步」來克服多重難關。「進一步」來理性獻策;「退一步」來相互折衷;「讓一步」來取得共識;「跨一步」來全力推動。
否則,這架「台灣號」的駕駛,不論是國民黨或民進黨,勢必無法順利地從「新平庸」的跑道上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