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幕後禿鷹集團操作的股市風暴？還是過度樂觀而樂極生悲？2014年7月28日是台灣生技類股發展史上值得記下的日子，這一天，生技股王基亞生技因為肝癌新藥PI-88的第三期人體臨床實驗不如預期，股價從前一天的459元跳空跌停，帶動生技類股全面無量下跌，套牢所有金主和小投資人。
直到8月22日，基亞連續跌停20個交易日，股價最低跌到112.5元，創下單一個股連續跌停的最高紀錄，市值跌掉440億元，櫃買中心改採人工撮合，每5分鐘撮合一次，成為台股首見的現股預收款券先例。引發的骨牌效應，投顧業估計，超過千億元！因為基亞風暴，金管會進一步要求生技公司揭露完整、即時資訊，不得隨意發布新藥研發進度，藥名也不能使用艱澀難懂的專有名詞，避免投資人無法理解，此舉再度讓生技類股大跌。
新藥掀生技股本夢比風潮
回顧1999年成立的基亞，主要研發肝癌新藥PI-88、溶瘤病毒新藥OBP-301、人體疫苗，其中PI-88預期能防止早期肝癌術後病人復發，並於2011年宣布展開第三期臨床實驗，在台、港、韓、大陸跨國收治500名病人，搶下台灣新藥第三期實驗的第一棒。
那一年11月，基亞以23元上櫃，曾任慈濟醫院泌尿科主任、慈濟大學醫學系主任的董事長張世忠每次提到PI-88，總是信心滿滿，股價扶搖直上，掀起了台灣生技股本夢比風潮。基亞也帶動中裕、浩鼎、智擎等新藥公司，即使還在虧錢，股價都衝上300、400元，市值超過300億元，使得資本市場的新藥夢，宛如一部印鈔機。
尤其2014年3月，同樣進行早期肝癌實驗的拜耳藥廠宣布，新藥Nexavar實驗失敗，市場便認為基亞有機會成為全球第一個此類新藥，那時市場估算，PI-88一旦取得台、韓、大陸藥證，全球銷售額會達200、300億元，授權金將有2到4億美元，股價因而更從200元狂飆到400多元，最高達486元，最高市值達664億元。
近兩年來，生技股陸續進入股市淘金，有26家上市、58家上櫃、42家興櫃，新藥股尤其熱門，一般大眾開始瘋狂。中研院院長翁啟惠曾經說，新藥的第二期人體臨床實驗，甚至成為台灣電視連續劇的題材，由此可見「臨床實驗」這名詞有多麼熱門！
就在基亞事件爆發前幾天，7月24日生技展，不少法人穿梭在基亞攤位，張世忠還向記者表示，他剛創立基亞時，月薪只有30萬元，不及過去當醫師的薪資，但他勉勵員工一起努力，公司股價能讓他們住豪宅、買名車。提到PI-88的部分實驗結果將在幾天後的27日晚間公布，他當時還流露樂觀表情。
豈料27日晚間傳來實驗不如預期的消息，第二天起，股價一倒不起，市場傳言紛紛，懷疑基亞炒股，張世忠隨後說明三期實驗要等明年期末報告，還控告媒體不實報導，要檢方追查讓股價大跌的禿鷹集團。被政府視為兆元產業的生技業，是否會因為基亞風暴而變成泡沫？這類事件未來還會再發生嗎？能從中學到那些功課？
第一課〉
暴跌為常態 未來還會發生
「基亞事件只是生技股民的第一課！」智擎生技企業發展處長吳兆升表示，隨著生技業發展，類似暴跌仍會發生，而且將成為常態。台灣生技業的資本規模，目前以台灣神隆70億居冠，其餘多在5到20億元，每家研發約兩、三項新藥，和跨國藥廠動輒上百項產品相比，可謂小巫見大巫，只要有一項實驗失敗，衝擊就很大，連帶影響其他公司。
台灣微脂體總經理葉志鴻認為，台股受漲跌幅限制，會拉長反應時間，動搖投資人信心，相較美國，新藥成敗一、兩天就完全反應，對市場影響較小。「一天內股價跌掉六到八成，不足為奇，」擔任多家美國生技創投顧問的中研院院士陳良博解釋，類似事件每個月都會在美股發生。新藥研發必會遇到失敗，歐美如此，台灣也不會例外，新藥研發成本因而高達20億美元。
第二課〉
新藥通過門檻愈來愈高
觀察全球，每年有數百個新藥實驗，100多個申請美國核准，2013年，僅27家通過，2012年39家，可見不是人人都能成功。曾任羅氏藥廠全球技術營運總裁的生技專家楊育民表示，根據研究資料，美國新藥上市愈來愈難。
1995年，每七個動物實驗可上市一個新藥，到了2011年，增加為30個實驗，即使向美國FDA申請上市，也不是件件都成功，整體看來，最近16年，累積成功率從14％降到3％！他說，即使是國際大藥廠，第三期仍是極難的挑戰。他曾經面對羅氏藥廠四個第三期實驗失敗的新藥，2012年一個治療冠狀動脈心臟病的新藥因為失敗，耗費5億美元，成為全球當年第三大金額的失敗藥。
第三課〉
就算上市 仍有下架風險
新藥實驗的最終目的是上市，基亞也如此築夢。但是，即使順利上市，未必從此平步青雲。元富投顧研究經理陳怡帆提醒投資人，檢視國外藥廠，發生過新藥銷售不如預期、引發副作用等事件。
她舉例，原本看好一年銷售10億美元的美國減肥藥Qsymia，市場實際銷售僅幾千萬美元，不到一半；輝瑞藥廠因為婦女服用降膽固醇藥，導致糖尿病而面臨訴訟；2010年，減肥藥諾美婷引發心臟病而下架，案例比比皆是。
新藥實驗充滿了變數，工研院生醫所所長邵耀華就強調，實驗結果不能光憑第幾期，就判斷成功率。陳怡帆也說，就算進入到第三期，也可能因為失敗而無法上市。
第四課〉
生技業應訂定「前瞻聲明」
新藥風險高，也值得投資者提高警覺。猶記去年生技產業策略委員會議上，已故的生技整合育成中心首席顧問蘇懷仁就提醒留意生技泡沫的風險，他說，泡沫會像氣球一樣，愈來愈大，有一天破了第一個，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蘇懷仁當時就擔心，台灣生技股價會非理性飆漲，一旦出現泡沫效應，資金就會抽離，影響其他研發的新藥，對產業造成衝擊。言猶在耳，不到一年，就活生生應驗。然而，生技業對外界說明公司發展時，通常把風險拋在後頭，提起新藥實驗，往往十分樂觀。
記者會上，生技公司總會強調，進行中的實驗成功機會大，又引用國外資料，說明新藥治療的市場金額，雖然實驗還沒完成，在媒體追問下，卻能馬上說出可能上市時間，而忘了提醒投資人，「以上所言都是假設」。楊育民表示，美國證券法訂有「前瞻聲明」，上市公司論及未來預測、公司收入、獲利、發展計畫，會說明係依照現況推測，並強調不保證日後沒有改變。
他表示，美國生技業的簡報裡，第一張開宗明義就必須指明：以下內容是「前瞻聲明」，涉及風險和不確定性，並且在簡報內容裡，使用「可能」「預期」「計畫」「期待」「推測」「潛在」「或許」等字眼，讓投資人了解。
由於新藥業有許多難懂的專有名詞，更需要詳細說明。以新藥「雙盲」實驗來說，為求客觀正確性，醫師、病人雙方都不會知道吃的是藥，還是安慰劑，只有完成分析資料，「解盲」的那一天，才能知道實驗結果。
「新藥公司應該低調，不要提早公布解盲日期，避免影響股價，」生技業研究人員表示。
第五課〉
實驗失敗，起死回生機率低
國際間曾有失敗的新藥起死回生，生技專家楊育民認為，PI-88或許可以，但可能性不高。2002年，癌症藥Avastin第三期實驗，無法治療乳癌轉移病人，基因科技的股價從55跌到25美元。後來，他們重新設計實驗，直到第二年，成功治療大腸癌轉移病人，2004年，股價便漲到68美元。
台微體總經理葉志鴻則以美國Imclone為例，公司市值有50億美元，第三期大腸癌藥實驗失敗，股價一天內從50多美元跌到10多美元，後來，更換實驗伙伴，最後成功，以50億美元出售公司。這次也讓投資人警惕，不要抱持炒作心態，盲目跟進。邵耀華說，了解經營者背景，也要檢視新藥實驗執行團隊。尤其新藥研發歷經四個階段，最少要十幾年，才不會陶醉在本夢比裡，搞不清何時會颳風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