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五年來，全球目光急速聚焦印尼，外資持續湧入，大批台商更把印尼當成大陸以外的第二個廉價生產基地。但隨著經濟起飛，印尼工資逐漸調漲，2013年元月，首都雅加達基本薪資從160萬印尼盾飆升到230萬，增幅達44％時，讓不少業者錯愕，高唱「不如歸去」。
9月中旬，當《遠見》記者訪問印尼當地的出口業者，赫然發現截然不同的兩樣情。有看淡前景的廠商選擇離去，以紡織成衣廠占七成的雅加達Raya Cakung（努山答臘）保稅工業區為例，今年初已陸續有五家韓商結束營業。不過，也有廠商依舊看好印尼前景，只是將生產基地遷往比較晚開發的爪哇島中部。
QE3影響不大 薪資漲才是問題
五年前，台灣上市公司聚陽早就預見工資將上漲，遷廠至中部爪哇的三寶龍一帶。現在聚陽位於雅加達的成衣廠已縮減至800人，但整體印尼的投資規模不減反增。跟在聚陽後面的，包括東帝士與其它廠商也陸續遷往中爪哇。目前區內規模較大的就屬上市公司台南企業。台南企業在全球有四處生產基地，以印尼規模最大，三座雅加達廠共聘雇6000位工人，遠比台灣、大陸廠多出好幾倍。甚至比柬埔寨廠3000名員工還多。
18年前台南企業到印尼投資時，看上的正是充沛的人力。由於福利、薪資優於同業，員工不算加班費的平均月薪約270美元（約台幣8100元），乃至於經常有人在工廠門口排隊，搶當臨時工。連隔壁鄰居的印尼台洲企業董事長秦嘉生都說，「找工作的人，多到擋住出路口，連我上班都會塞車呢！」
談起近月來，QE3退場導致印尼盾大貶的衝擊，台南企業反而是受益者，因為收美元、付印尼盾，今年反而持續加碼投資印尼。比較令台南企業頭痛的，則是不斷增加的工資成本。過去十幾年來，雅加達基本薪資從2000年的34美元飛漲至230美元、約成長七倍，使得台南企業不再只接基本的牛仔褲訂單，五年前轉型接美國知名品牌的西裝外套、襯衫等高單價產品。
儘管高單價訂單已占一半，平均下來，淨利仍微薄。印尼台南企業協理張瑞良坦承，雅加達的製造環境確實一天不如一天，直接員工費用成本從12％升至15％，經營壓力漸大。今年9月，台南企業只好轉往距離雅加達125公里處的Sukabumi（蘇加巫媚）地區，設置新廠，專門承接褲類訂單，另外還決定在距離市區600公里的中爪哇Solo（梭羅）開設兩家新廠，預計明年底正式量產，工廠規模為4000人。
移出雅加達+提高內銷比例
總計原先雅加達三家工廠加上兩座新廠，台南企業在印尼的事業規模將擴充至1萬人，光是印尼生產基地就撐起台南企業集團的半邊天。同樣以外銷為主的台萬工業，是世界知名的自行車零組件工廠，舉凡腳踏板、坐墊、車燈、維修工具應有盡有，光是自行車的腳踏板產量就曾經達到200萬組之多。由於所需人力不似成衣廠多，目前台灣廠與印尼廠總計只有700名員工。
不過，近幾年受到日本自行車組車廠式微的影響，訂單被大陸工廠所取代，台萬轉型接高單價訂單以為因應。印尼廠員工也從2004年的1200名降為目前的600名，儘管腳踏板產量只剩下100萬組左右，由於單價提高，營收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由於印尼幾乎沒有自行車的產業鏈，加上為維持穩定的品質，台萬印尼廠有八成原物料、半成品都是從台灣進口，在當地的自製率直逼九成之高，主要外銷市場為歐洲、中南美洲與泰國、印尼、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內外銷比例為15：85。跟台南企業一樣，台萬並未受到這一波QE3退場的影響，反而是不斷上漲的工資，讓原先只占5、6％的薪資成本增至11%，因應之道就是提高內銷的比例，轉進自行車的修補市場，以降低衝擊。
自行車、汽機車 內需市場看好
台萬印尼公司總經理蕭世泉指出，不要小看印尼的內需市場，自行車已逐漸變成當地流行的休閒運動。有一位泗水的自行車客戶，門市店竟然擺放10萬元台幣的高級車種，顯見高端消費族群的潛力。另外，這幾年印尼的汽機車需求大爆發，每年高達100萬輛、630萬輛的汽機車市場，就等同是白花花的銀子，台萬也看上此商機，正積極打進零配件市場。希望在自行車修補以及汽機車零配件這兩顆大補丸加持下，能再創業績新紀錄。
同樣看上印尼汽機車零配件市場的，還有以模具業起家的台洲企業董事長秦嘉生。他2003年就到印尼投資小家電，2004年轉型從事射出成型業。初期，台洲幫日商、韓商等同業代工，再逐步轉接日本大廠訂單，現在已是SHARP（夏普）、TOSHIBA（東芝）、YAMAHA（山葉）電視機、洗衣機、音響外殼的重要供應商。
台洲剛開始以接韓國訂單為主，主因是韓商價格競爭較為激烈，需要能接低價訂單的供應商，台洲藉此機會，慢慢站穩腳步，日後才能贏得日系客戶的青睞，不斷注入訂單。
政策不穩 台商經營首重避險
台洲從百分之百外銷到現在內外銷占比為6：4，秦嘉生透露在印尼的經營祕訣。他分析因為印尼的政策不穩、匯市波動較大，避險工具十分重要。秦嘉生無意間發現當地華人企業同時都做進出口，為的就是降低匯兌風險，當國內成本條件不利出口時，就加大進口貿易，反之亦然。所以直到現在，即便內銷利潤已高過外銷，台洲仍堅持保留一部分外銷。
9月中旬，晚間8點來到台洲企業耗資約3億台幣的雅加達廠區時，占地5455坪的廠房依舊燈火通明，這裡員工600人，工作環境相當寬敞。全天24小時運作的射出成型廠中，壓模完成的機殼不斷從生產線滑落再送至噴漆區上色。每天一大早，這些剛出爐的產品就會趕在7點前交給客戶，以避開塞車的交通黑暗時段。
即便業績年年成長20％至30％，家電外殼的訂單源源不絕，秦嘉生還是未雨綢繆，於三年前擴增模具業務，並從原先的家電模具走向汽機車模具。「企業要勇於創新，接受挑戰，不能只鎖定單項產業，只要客人走進台洲的工廠，就會成為忠實客戶，」秦嘉生對台洲的技術、品質深具信心。
總括而言，由於薪資飆漲，對勞力密集產業來說，雅加達確實已不再適合投資。尤其是印尼已決定從2014年起，不再核發非工業區的廠家各項准證，意即工廠必須向外遷移。例如，汽機車產業幾乎全部要遷往分別距離雅加達12、42公里處的Bekasi（貝克西）及karawang（加拉璜）兩個地區。
人力多、假日少 還有十年好光景
除非是承接高單價，受工資影響幅度較小的業者，才有實力繼續留在雅加達，例如製造功能性運動服（例如瑜珈服）與泳裝的台商信源企業，最近才剛到雅加達設廠。儘管工資急升，並非代表印尼不再具備製造優勢。首先是人力充足，每年有400萬個畢業生進入勞動市場，但工作機會卻只有250萬個，企業仍可挑選人才。而且印尼國定假日少，堪稱全東南亞最少，全年不超過11天，以柬埔寨為例，國定假日就約30天。且印尼生產效率比柬補寨高出20％，平均流動率低，台南企業雅加達廠僅有2％左右。
多數台商都建議，需要較多便宜人力的廠商，可以往中爪哇一帶遷移。中爪哇為農業區域，不僅人力充沛、工資低廉，人民溫順，而且當地基本工資從90美元到120美元不等，約只有雅加達地區的40至54％。甚至在三寶龍已有國際港口可自由進出。而連接中爪哇兩個主要地區三寶龍與SOLO的高速公路，明年中也將通車，車程將從2.5小時縮短為1.5小時。估計勞力密集產業在中爪哇應該還有十年光景。看來，台商不太受到QE退不退場的影響，印尼依舊是最愛的製造基地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