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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黨竟是如此痛苦-國民黨地方黨工素描

曹郁芬‧林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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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郁芬‧林蔭庭

199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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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黨竟是如此痛苦-國民黨地方黨工素描
 

本文出自 1990 / 7月號雜誌 第049期遠見雜誌

民國四十年代,颱風呼嘯聲中,雲林北港一群國民黨員披著雨衣趕赴小組會議--當時電話尚未普及,黨部不及通知取消會議。

民國七十九年,朝天宮香火依舊鼎盛。民進黨省議員蘇洪月嬌服務處的招牌傲視著人車熙攘的街道,席捲雲林縣二分之一選票的朱高正已是全國知名的政治巨星;同一時間,一百多名國民黨員抗議黃鎮岳未獲提名省議會議長,集體退黨。

七十二烈士的悲壯,還有國民政府遷台初期的患難交情、已是明日黃花。在李登輝與民進黨主席黃信介平行對談的時代,統治台灣逾四十年的中國國民黨要怎樣去寫下一頁歷史?

把視線從位高權重的老人身上移開,歷史悠久的國民黨其實是一個年輕人的政黨。近二百五十萬名黨員中,三十五歲以下的超過半數。而在三千多名黨務人員中,在地方上領軍作戰的主將,是一群徘徊在不惑之年的基層幹部。

不惑之年的黨員正面臨最大的困惑。兩個月前,一群早該告別歷史舞台的國大代表藉著正、副總統選舉,要求延長任期和提高出席費,引發全國一片聲討。正值壯年的黨員眼見霸占舞台的老人演出荒腔走板,卻無力叫停。

為中央找下台階

「這次國民黨實在太讓人失望了,」長期為黨部奔走出力的更生日報記者褚慶澎在花蓮氣急敗壞地指責:「居然讓國民大會鬧成這個樣子。」高雄縣一位黨工怕成為民眾的出氣筒,幾天不願出門。

氣憤之餘,黨工還要為中央找下台階。「老百姓應該給國民黨一點改革的時間,」擔任潭子鄉區黨部主任的王頌華尷尬地辯解:「國民黨既然能創造一個富貴寶島,應該有辦法改變。」

老代表憑恃著老革命的身分想跨進新一頁的歷史。政治學者考斯基(John Kautsky)則指出,革命後的政治體系中,並存著長於意識型態的「革命人才」和長於組織的「經理人才」。理想狀態是後者逐步汰換革命人才。

從花蓮縣縱走台灣到屏東縣,拜訪大城或窮鄉的國民黨基層黨部,不難發現,革命人才在地方的確已漸漸失去揮灑的空間。

民國六十六年的「中壢事件」,使地方黨部在一片黨務革新呼聲中首當其衝。歷經宋時選和李煥的整頓,地方黨部遵循的精神由領導變為服務,衙門般深幽的景觀也由救國團式的窗明几淨取代。

「中國國民黨永遠與民眾站在一起」,寫在方格子裡的軟性口號,最少表面上已與現代企業裡「追求卓越」的標語如出一轍。

選舉有如期末考

通過考試進入黨部服務的黨工,絕大多數是文、法、商科畢業的大專生。他們頭頭是道地分析,黨員名冊應建立電腦連線;地方黨部應經營事業、自闢財源;尤其重要的是「國民黨要從支配性的政黨蛻變成競爭性的政黨」。

蛻變從那裡開始?黨工人員社會地位逐日下滑是第一項明顯的指標,正值壯年的黨工感觸尤深。「老一輩是可以呼風喚雨,」東海政治系畢業的王頌華覺得時代不同,「我們學的不是這一套了。」

在國民黨一枝獨秀的時代,縣黨部主委、縣長和縣議會議長並稱為地方三巨頭,「過去縣長要向主委報告,還要先敲門,」在鳳山市黨部服務的陸安民回憶。如今,由行政系統半路出家的組工會主任蕭萬長(現任經濟部長),也感受到「基層黨工升遷管道不順暢,又沒有受到應有的尊敬。」

身為黨工的專榮感不如往昔,選戰失利是另一個主要原因。有人比喻選舉有如基層黨工的期末考。有著二十年黨務經驗的洪仙景比手畫腳地說:「輸了比死父親還難過,贏了比中愛國獎券還高興。」

但是黨部提名輔選不再保證當選,除了來自民進黨的競爭,違紀競選、脫黨競選的例子不勝枚舉。一場選舉下來,不但民進黨頻喝倒采,「同志」翻臉如翻書的作風也讓黨工有裡外不是人的感歎。「在同一地區做兩次選舉,兩邊都得罪人,一個朋友都沒有了。」已從台中縣黨部退休的何雲燦重重歎了口氣說。

壓力,在民進黨主掌縣府的地區尤甚。眼見余家班在高雄縣的勢力日益壯大,主委陳大代在調職前坦承:「同仁拒戰、厭戰的很多。」

以往,主委像一隻威猛的蜘蛛,收攏地方派系以及黨工人員的人際關係;如今地方黨工雖然平日勤於向訪客「打招呼、倒茶、遞香菸」,

新竹市黨部主委李伯元卻形容,在選舉期間,「夜裡看到電線桿都猛鞠躬」。

新血吸收不易

曾經與國民黨共生共榮的地方派系,在民進黨興起後,有了更多主控選舉的籌碼。為了與黑派余家抗衡,現已轉調中央黨部的陳大代,在高雄縣時必須小心翼翼在紅、白兩派問周旋,「否則任何一派倒向黑派,我們的損失就是雙倍的。」

雖然這已是經理、行銷人員領銜主演的時代,許多人仍執著黨務工作的理想色彩。蕭萬長在主張改善黨工待遇之餘也強調「傳教士」精神。

「我們覺得黨的理想性在降低,」在花蓮女中任教的郭佩芬吸收青年學生入黨感到力不從心:「真正以國民黨黨員為榮的已經不多了。」

地方黨部裡,高中時期入黨的幹部是主力。走訪花蓮縣內十所高中、高職校長的記者褚慶澎查覺「今年吸收的高三黨員幾乎是零。」

新血吸收不易,地方黨部裡還有年輕的黨工陸續「跳車」。去年八月離開高雄縣大寮區黨部到國小任教的張簡宗舜,從黨工難為數落到黨意無法與民意結合。尤其令他憤憤不平的是,在高層人士頻呼貫徹黨紀時,竟然藉正、副總統選舉玩起主流、非主流派的遊戲。

不同年齡層的黨工有不同的「對策」。年輕人瀟灑地收給起行囊,另謀高就;步入中年的黨工卻有進、退不得的窘境。十幾、二十年前,他們抱著大學文憑踏進號召「青年才俊」入夥的國民黨,以為前景看好。

現在想唱不如歸去,有人無奈地表示轉業已經太遲了。一位有著十幾年黨務經驗的基層主管堅決反對子女重蹈覆轍,「我還可以苦中作樂,我的孩子恐怕不能吃苦。」

有期待才有失望

國民黨的前途果真如此不堪?其實仔細聆聽他們的怨憤,恨鐵不成鋼的情緒遠大於絕望。離職的張簡宗舜在批判黨內種種弊端時仍不忘再三叮嚀:「國民黨改革要快,不要讓人以為都是民進黨的功勞,」

「國民黨這三年的改變超過過去三十年,為什麼改得愈多,選票失去愈多?」任職組工會的黃復發認為群眾求變心切的心情不難理解。

「現在大家都有共識求變,」擔任台中潭子區黨部主任的王頌華斬釘截鐵地說:「只要有變,大家的接受度會很高。」

多數黨工能夠不假思索地指出,國民黨必將蛻變成民主政黨,但是多年的文化薰陶,卻使他們仍在靜靜期待一次「由上而下」的黨內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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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黨工在埋怨中央授權不夠、溝通反映效果不佳時,總習慣用「無力感」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人認為貫徹黨內民主,是化解無力感的一帖良藥。基層黨工怎麼說呢?在黨部度過大半青春的何雲燦說出許多黨工矛盾的心理:「那要看中央那些老先生想不想得通,做不做得到。」

在這個年邁又年輕的政黨裡,誰才是新一頁歷史的主角?

張簡宗舜高雄縣林園國小教師 三十三歲政爭令基層黨工寒心

我在黨部待過六年半,去年八月底決定離職。決定辭職與個性有關,一個實事求事、不愛逢迎主管、口才不好的人,在黨部待下去心裡很不自在。

從中央到地方,黨的整個結構都不對勁,與社會不能結合。黨綱上要求忠貞奉獻,其實根本是利益的結合。提名候選人時,為了勝利,屈就利害關係,摒除道德關係。當選的人不感謝你,認為是憑自己力量選上的,落選的人又都怪黨部輔選不力。

每次開會時,上面領導講得很好聽,要犧牲奉獻,可是最近的政爭令基層黨工心寒;他們在拚在撞時,上面卻在爭權奪利。如果除了薪水,還有益於國家民族,那待下去還有意義,若只是為了滿足高階層爭權奪利,那黨工就有過客心態,能撈就撈,能逢迎就逢迎。

開會時若發表意見,別人會認為你惹事生非,中層幹部對你提的建議也無能為力,最後只能幾個朋友一起發發牢騷。

政治是最壞的遊戲

老師較單純,當黨工較複雜,但對人生歷練有幫助。政治是最壞的遊戲,使我對人性看得較清楚,期望也會降低些,以後不容易失望。

(林蔭庭採訪整理)

王安理花蓮縣黨書記 四十四歲能運作就是好制度

花蓮縣民不太容易衝動,民進黨在這裡造勢造不起來。這是人脈感情比較濃的縣市。

過去強人政治塑造的形象,認為什麼事找國民黨都可以解決,這是錯的,所以警察、稅捐單位不好,也都算在國民黨頭上。當然政策也會影響選民的支持度,像證交稅的問題,我們在選舉時接到很多抱怨電話,影響不是很小。縱政同志應該要為政策負責。

要愛護這個黨

國民黨花台上四十年,難免有既得利益,我們有時候做事也有困難。社會的民意和問題,我們也清楚啊!國民黨是人才庫,但是會受環境牽制。

我對國民黨有信心,但是對少數人的私心認為不恰當。很多人所以有現在的地位,是許多黨內先進犧牲自己,成就了他,應該要愛護這個黨。

對地方民眾而言,只要政府能給我生存發展的像件,內閣制或總統制都不重要,只要能運作,就是好的制度。

(曹郁芬採訪整理)

王清森台中縣區黨主任 五十歲起碼要能反映民意

以前有人覺得我們太霸道,現在有人講國民黨像一隻懦弱的老鼠。治安那麼壞。國民黨也管不了。

我來這裡三年,已經走了三位專員,流動率不算小。這幾年,我們承受的壓力比較重,年輕人感到不太適應。現在大家好像認為民進黨很囂張,但是他沒什麼強勢作為,不能取代國民黨啦!

神崗鄉的雞農很多,當年要開放火雞肉進口,他們反應強烈,要投票給民進黨,後來鄉鎮長選舉,票又回來了。會投票給民進黨的,多數是年輕、或短期內覺得國民黨沒有照顧到他的人。

國家帶到新境界

黨內民主能不能實行?要看他們將來怎麼改革,我們也不知道中常委怎麼產生,無所謂,起碼要反映民意,不要在那裡講官話。只要能把黨和國家帶到新境界,那個人當黨主席也無所謂。對我而言,這些事情都太遠了。

(曹郁芬採訪整理)

李伯元現任新竹市黨主委、增額國代 五十歲不要特權要公平

我很贊成黨工由民意代表擔任。民代必須廣結人緣,聽取民眾意見,為民服務,而且參加過選戰,知道各種選舉花招,這一切和黨工必備的條件不謀而合。不過,當民意代表比較自由,可以發表己見,黨工則要謹言慎行。

以民代身分從事黨務,無力感較淺。我曾帶領縣農會和水利會的代表到農委會請願;也曾邀中央和省各級代表到地方來開協調會,他如果不來,我就請其他黨籍代表修理他,所以會開得比較成功。

不要特權要公平

政府機關若遷就民進黨,就害死國民黨了,我一定和他幹到底。有個大家樂的組頭被抓,跑來陳情,「為何就不抓民進黨的組頭?」當然他被抓是應該的,但也要一視同仁。今天國民黨不需要特權,但必須公平,現在國民黨成了癟三。

我原來在雲林縣,幹部都很年輕,一般士氣並不是很理想,要看今後人事管道,福利措施和黨務革新怎麼做。黨務革新方案並未正式徵詢主委的意見,革什麼新,我都不知道。

(林蔭庭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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