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是台灣很特殊的一群人,辛勤勞動,看天吃飯,經常被視為弱勢的一族。回顧1990年代,台灣景氣大好,財政狀況良好,政府發放老農津貼是為了感激龐大的鄉下農民,一生為台灣的經濟成長做出貢獻,但他們年輕時沒有任何保險保障,臨老失去尊嚴,因此產生了老農津貼這項福利制度。
凡年滿65歲、具備農民(含漁民)身分半年以上者,就可請領每月3000元。然而,隨著選舉文化愈來愈惡質,農漁民成為政黨選票極力討好的對象,幾次的選舉支票不斷加碼後,老農津貼從1995年起開始發放時的3000元,接下來每隔幾年碰到大選舉,津貼就加碼1000元。
儘管國家財政愈來愈困難,但不排富、資格審查又不嚴謹的老農津貼仍然不斷加碼中。2011年12月起,總統大選期間,民進黨再度要求加碼1000元,國民黨不得不跟進,已變成每月7000元。
老農身分值錢,家族非法取得農夫資格
根據勞委會的統計,2011年,為數68萬、符合資格的老農,共領走老農津貼496億元,占所有社會利支出的13.5%,每位老農一年領取7萬2941元,是從整體社會福利支出拿走額度中,條件最豐厚的一群人。
2012年,再每月加碼1000元,實際支出會更高。此外,農民身分還有其他福利,例如農民保險費,核定實施的保險額為1萬200元,費率由原本的6.8%降至2.55%,政府支付七成,農民自付三成,每月只要付78元,是一般人給付勞保費用的1∕4而已。
「老農」身分很值錢,難怪,不少有心人士非法也要弄一個農民身分。 台北市議員林瑞圖,多次揭發重大弊案,最近的大案子,是台北士林地區假農夫一案,某些家族系統性取得農夫的資格,已構成集體犯罪事實。
林瑞圖選區在士林,他不惜得罪自己選區內的人民,展開綿密的調查,一年多以來,從地政單位取得近一公尺高的文件資料,歸納揭露出令人匪疑所思的結果: 林瑞圖拿出一疊資料,激動地說明位於士林區溪山段一小段363地號土地的情形。這塊地5544坪大,由一位葉姓女子於2003年取得所有權,從2009年開始,這塊地被分割成四塊,所有權部分移轉給四個人,其中一人將自己的地再分割成三塊不同地號的地。
林瑞圖說明,這些地接下來不斷移轉所有權,許多是假買賣,只為取得農夫資格,短則一個月,長則一年多,取得農保資格後就轉給下一個人。前前後後,從原本的溪山段一小段363地號中,誕生了41位「農夫」,其中一半姓氏為「洪」。「這塊地要坐直昇機才到得了,非常陡峭,可能種東西嗎?」林瑞圖甚至大膽質疑,士林區農會有2607位農民,其中約500位是假農民。
事件爆發後,林瑞圖接到20~30通關切電話,他知道是捅了一個蜂窩。但是,台灣有不少假農夫,可說已不是新聞。一位北區農會總幹事更指出,根據農委會曾進行的清查結果,各地方假農夫比例至少有三成以上。
廢耕地補助政策,加大造假事件
此外,廢耕地補助政策也造成一些造假事件。台灣在1997年之後實施休耕政策,有些「農民」乾脆放著地不種植,等領補貼。目前廢耕地達到22萬公頃以上,占整體農地的1∕5,每公頃的補貼為一期4萬5000元,全年達9萬。根據農委會統計,目前5萬公頃的「終年休耕地」,約有16萬人領取補助金,當中多達58%以上既非農民、也不具農保身分。
這一切是否是政府審查不夠嚴格,讓有心人士藉以從中A政府的錢?目前對農民身分的查核存在嚴重的疏漏。例如根據現行法令,農民可跨區、跨縣市加入農會,但農地地籍資料不互通,容易發生重複利用農地的情形。
舉例說明,假使甲農民在新北市萬里區有塊地,他可以在新北市29個區域的任何一個農會加保,也可以跨到台北市鄰近農會加保。甲可以先在萬里區農會加保後,將地轉給乙,讓乙在其他29個區農會加保,再轉給丙,在剩下可選的28個區農會加保。等於同一塊地,可以讓30個人取得農夫身分。
一位台北市農會總幹事批評,地籍資料都在政府手上,但地政運作卻不互通,讓他們在審查時根本無法判斷申請人使用的地,是否已在他區登記過。而且當農會要求申請人提供兩張農地耕作照片做為證明時,農會也沒有人力一一到現場勘查,有些人就會隨便拍塊農地造假。
政府排富條款亡羊補牢,排新不排舊
近年流行的買農地蓋房子風潮,同樣養出一批非常「布爾喬亞」的高級假農民,他們可以享受所有農民的福利。台中市東區郊外一位75歲阿嬤,長期在自家的田裡種種蔬菜、水果,只供家裡食用或拿去送親朋好友,從來不賣。目前她腳受傷、無力管理這塊田,只能任由雜草亂長。然而按法令,她的身分依然是「農民」,每月在農會交78元農保費用,健保則以第六類人身分掛在鄉公所,每月交280元。
為選舉產生的假農民也不在少數。今年9月,台北市瑠公和七星農田水利會進行會長及會務委員改選。兩個水利會這次選舉各暴增會員3000~4000人,人頭會員充斥,包括剛出生的嬰兒也成為會員,匪夷所思。且約有六成會員持有的農地在3坪以下,最小農地持分只有A4紙張大小。
在福利方面,農民可說被照顧得很好,包括假農夫、富農夫,同受恩澤。政府已警覺到事情嚴重,開始設下排富條款。從2013年開始,農業外所得超過50萬元、土地與房屋不動產超過500萬元,都不能請領老農津貼。然而,這個排富條款「排新不排舊」,已請領的人繼續保有權利。算是止住了新漏洞,但舊的漏洞只能任由他滴。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籽,四海皆良田,農民猶餓死,」林瑞圖常提到這首描述弱勢農夫的詩。的確,台灣存在不少弱勢農民、漁民,需要社會的救助。但濫用全民資源,債留子孫,應是不能容忍的行為。如何補漏洞,政府應有更積極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