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號《遠見》雜誌刊出環球經濟研究社社長林建山的言論,謂「今天台灣遭遇到最大的困難……是天天都在講公平正義的分配機制,已經不再講國家競爭力了。」這番言論和某退休高層人士日前所言,「公平正義迷思重創政府與企業信賴關係」一樣,在我看來,這是站在資本家的立場說話 ,我無法苟同。
◆台灣在退步:重成長不重分配
國際上對於經濟發展有兩派理論,一派認為經濟就是要追求成長,只要成長得夠多,滿溢出來的部分,自然會流向基層,讓他們受惠。另外一派則主張,經濟有沒有成長不是最重要的,在沒有衰退下,只要改善分配,就能提高財富的效用與價值,讓民眾的福祉增長。
例如,增加或減少1萬元,對郭台銘沒有任何差別,但對一家四口只能分食一碗泡麵的家庭,1萬元是一大筆財富,有很高的效用。這就是在合理分配財富下,總體財富雖增加有限,而社會福祉或財富的效用,卻能大幅增加的理由,這是經濟學上最基本的道理。
這兩派說法並不必然抵觸衝突,最佳狀況自然是經濟大幅成長,同時又能合理分配,比如1970、1980年代的台灣,在經濟成長的同時,貧富差距反而小,全體人民都受惠,整個國家生氣勃勃,充滿希望。
反觀現在,2001到2010這十年間,台灣GDP平均尚有3.66%的成長,但2012年實質經常性薪資卻反而倒退到13年前的水準;30歲以下的年輕人,2011年平均年所得更是倒退了17年,63%的30歲以下受雇者,月薪不到3萬元,如何有能力成家育兒?
◆台灣沒做好:有效的福利與財稅
原因何在?當然是因為台灣愈來愈資本主義化,只重成長不講分配,財經政策全由財團政客把持的結果,讓經濟成長的果實都落入少數人的手裡,貧富差距愈來愈大。
國家的福利政策、財稅制度,都是重新分配資源的手段,偏偏這兩項台灣都做得特別差,這才是台灣目前遭遇到最大的困難。社福預算雖多,但是大部分是用來支付軍公教人員的退休金,而不是用在投資下一代,所以這些錢有去無回,是沒有回報和生產,對未來沒有貢獻的。
剩下的小部分又被殘補式的、民粹式的福利政策消耗掉了,像是老農津貼、老人坐公車免費等等。政府為了選票、討好,缺乏通盤整體的規畫,錢根本沒有花在刀口上。試問,對老農來說,一個月多領1000塊錢,和做好長期照護制度、健全產銷制度,哪一項可以真正幫他們的忙?對那些每個月可領幾乎全額退休金,還有18%利息可領的退休老人,公車免費、捷運和高鐵半價的效益何在?在人口快速老化下,這樣的制度又可持續多久?
在殘補式、民粹式的福利政策下,台灣社會不斷發生人倫悲劇。近日生病的哥哥自殺時把肢障的弟弟一起帶走;媽媽帶著年幼的孩子自殺;老爺爺釘死久病妻子;年輕的父母要去超市偷嬰兒奶粉等等。因為他們都不相信台灣社會有完善的制度、足夠的資源,可以代替他們好好照顧最愛的親人,這真是台灣的悲哀。
再說到財稅政策,更是完全錯誤。明明知道國家建設、社會福利等等需要很多費用,卻還拚命減有錢人的稅,讓受薪階級承擔了國家絕大部分的稅收,高達75%,負擔愈來愈重,中產階級消失。稅制不公的苦果大家都嚐到了,而竟然還有人主張,公平正義的分配不重要!
◆關鍵:政治人物缺乏公平正義
再以健保為例,雖有諸多問題及批評,但因負擔及就醫的公平性,比實施前及相較其他國家改善許多,是個中間偏左的制度,一直是國內滿意度、支持度最高,及國際稱許的制度。面臨財務危機時,只要充分說明,持續改革,總會受到民眾的支持而調整費率,因此財務雖然不佳,但目前尚有100多億的結餘。相對其他社會保險天文數字的潛在債務,不可同日而語。簡而言之,廉能施政,公平負擔,才能獲得民眾的支持。
台灣的問題其實非常清楚,稅收占GDP是各先進國家中最低的,只有韓國的一半,是極右的資本主義國家,而非中間或偏左的社會主義國家。政府掌握的資源太少,但又要施行民粹的社會福利,左支右絀,只好不斷發行公債,不斷沉淪,直追南歐諸國。
我們必須說,沒有公平正義的經濟成長,是毫無意義的成長,反而減少國家整體的福祉。正如某韓國學者說:「政治人物從不解決人民的問題,只會解決自己的問題—如何騙選票及A錢。」台灣目前兩黨都不肯面對問題、更無法解決問題,第三勢力又沒有發展的空間,台灣的未來真是令人擔憂。最近新北市市長朱立倫在天下文化30週年的慶祝茶會上表示,他最近看完《台灣大崩壞》一書,只看到問題,而找不到答案。其實答案就是:在政治人物及某些財團負責人心中,是否有公平正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