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博培說著一口流利中文,曾兩度住在台灣。1979年時,他19歲,來台宣教,騎著腳踏車,足跡遍及台灣。26歲再度來台工作,碰到台灣解除戒嚴的1987年,與夫人住在天母。因此對他來說,台灣有著「很熟悉」的感覺。
第一次來台灣,曾經住過花蓮。來台公開演講中,他特別提到花蓮玉里,「這裡有全世界最好吃的西瓜,」台灣對他來說,充滿年輕時美好的記憶。
而談到台灣美食,他最喜歡的竟然是「臭豆腐」。「而且要加辣椒,還有泡菜,」他笑說當他向接待他的外交部人員提出想吃臭豆腐時,大家一開始還不相信他。
私下問他會不會說台語,他馬上用台語回答「一絲絲啊」,雖不輪轉(台語),但很親切。
而這次來台印象最深刻的,則是「台灣的人民」。他感受到台灣更進一步的自由民主,這是他30年前「無法想像的事」。
除了跟台灣淵源深厚,對大陸的了解他一樣很深入,曾經擔任近兩年的駐中國大使,第一次到中國是在1980年和雷根總統同行,當時陪著拜會鄧小平。歐巴馬上台後,請他擔任北京大使。
看中國:鄧小平時代將結束
他觀察,鄧小平最為後世所紀念的是,外交開放、改革開放、確立共產制度是國家唯一決策者正統性。但他認為鄧小平時代將在今年10月的大陸十八大後,正式走入歷史,新的大陸領導團隊將是完全不受鄧小平影響的世代。
洪博培指出,胡錦濤與溫家寶等第四代大陸領導人,經歷過文化大革命,不希望重蹈覆轍,因此行事較為謙卑。但新的第五代領導人,生長在過去30年中國經濟成長最快速的時代,對中國前景充滿信心。
與中國第五代領導人習近平、李克強、王岐山、汪洋都有接觸的他觀察,新世代的大陸領導將面對不同以往的挑戰,尤其中國已躍升為國際領導地位。他認為中美關係已不只是兩國關係,而是提升到國際關係,兩國所面臨的挑戰將會是包括北韓、伊朗等全球性議題。
除了台灣與大陸經驗外,他的亞洲經驗也很豐富,1992年在老布希時期擔任駐新加坡大使,小布希時期擔任貿易代表。感人的是,他除了領養一個大陸女兒,家中另外領養一個印度小孩,連家中成員也十足的亞洲化。
在洪博培短短三天的台灣行中,他除了發表演講,也面見總統馬英九、與民進黨主席蘇貞昌。離台前,特別接受《遠見》專訪。
他非常平易近人,面對議題,侃侃而談。以下內容是專訪精華摘要:
看兩岸關係:領導人應得諾貝爾
《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這次來台灣你感觸最深的是什麼,拜會過總統馬英九與民進黨主席蘇貞昌,對他們的印象為何?
洪博培答(以下簡稱答):
我覺得台灣更加自由民主!30年前,我第一次來台灣,新聞還不自由,只有兩家報紙。我第二次來台灣是1987年,蔣經國剛去世,報紙剛解禁,台灣有更多的人權,而我有幸見證到這些。直到今天,和過去相比改變更大,我和蘇(貞昌)主席談了許多,這是以前根本不可能談的議題。我和馬總統談到ECFA以及兩岸關係,也都是以前無法公開討論的政策。
我認為台灣的領導人在兩岸的關係與和平,對區域的穩定有重大的貢獻,值得嘉獎,應該頒給諾貝爾獎。
以前,當我在北京,台灣問題是「第一要務」,現在已經不再是了,因為兩岸關係愈來愈好。很多人現在說,兩岸問題沒有太多進展等。我說,等一下!30年前當我還住在台灣的時候,如果有人告訴我,未來每週會有500多架班機直飛兩岸,兩岸貿易將發展頻繁,我會認為這個人瘋了,現在回頭看,我已經見證很多不可能的事了。
問:你和蘇主席談到哪些議題,你認為如果台灣變成民進黨執政,兩岸關係是否會改變?
答:
我認為也不可能改變,因為經濟上有太多好處。我和蘇主席訪談時,他們也在研擬中國政策。其實不管對國民黨、民進黨或是共產黨來說,兩岸穩定的關係,對人民來說都是利多,對區域來說同樣重要。我認為兩岸關係不只是一個黨的問題,而是關乎於全民的,我相信大部分的台灣人民都認為良好的兩岸關係對大家都受惠,而對岸的人民也是如此認為。
我想民進黨也學聰明了,沒有一個長遠的兩岸政策,是不可能贏得總統大選。你不能只喊著不要和中國交涉或合作等不現實的想法,應該要規劃未來對下一代年輕人最有利的政策。
看台灣:自由民主是優勢
問:台灣之前對於美國牛肉議題,一直吵得沸沸揚揚,你怎麼看這件事?
答:
我很喜歡吃台灣的牛肉麵(笑),我希望下次來可以吃到美國牛做的牛肉麵!
關於瘦肉精,我認為沒有必要擔憂。美國對於農產品的檢驗有很高標準,行銷農產品到全世界。這種議題非常容易被反對者操作成「抗議」議題,而且非常難解決。在美國也是如此,只要是農業相關的,例如黃豆、玉米,都需要花很長的時間來溝通。
問:你認為美中台關係未來會如何發展,對台灣有什麼建言?
答:
自由與民主是台灣有利的優勢,這次來台灣,很多人談到眼前的困境。但我說,你們要回過頭來想想你們過去的改變與今日的成績,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我從不同的角度觀察,台灣經歷非常巨大的改變,從民主、自由、經濟高速成長、兩岸關係,這些成果是非常值得驕傲的。我不會從負面角度批判,相反地,我對這些改變印象深刻。
問:有些人認為中國經濟趨緩,於是轉向到東協新興國家,你怎麼看這個趨勢?
答:
中國還是很大的經濟體,將近7兆美元。雖然經濟趨緩些,但很快會熬過去,因為國家資產負債表很健康。中國目前已經從出口大國,轉變為消費大國,這對台灣來說也有利,未來將會有更多的出口機會。
中國擁有龐大人口、土地、資源、良好的基礎建設,我認為未來5年10年中國會改革,不只經濟上,政治上也會如此,這當然不是他們願意的,但如果政黨要跟得上時代,就必須改革。
看中國未來:世界的領導者
問:你是如何看待這一代中國年輕人?
答:
在中國的年輕人,沿海與內陸地區有很大的差別;在內陸鄉下地方,年輕人拚命工作填飽肚子,沒有多少選擇的機會;而城市的富家子女,共產黨無法約束他們的生活,雖然他們有很多機會,但我認為很多年輕人內心空虛,在追尋一些事物可以彌補空缺,也許是精神層面上的。
每次我到一個地方,都會選擇在學校演講。他們會批評我,比如為何我支持台灣或日本,或是美國人搶走中國人的機會等。
我告訴他們,當你是領導者時,「臉皮就要厚」,要接受批評;但等你們長大,中國將會成為世界領導者,同樣也要接受批評,這將會是「文化改變的過程」。
問:現在美國人民對美國國會的信任度只有8%,為什麼?又會產生什麼影響?
答:
是,比歐巴馬總統的民調還低。當人民對政府或國會信任度很低時,會產生很大的危機,因為年輕人沒信心,他們就不會參與,更不會投票,長期下來,會非常危險。你希望更多年輕人參與,未來才有希望。
洪博培政治經歷:
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角逐者(2011.06-2012.01)
美國駐中國大使(2009.8-2011.4)
美國猶他州州長(2005-2009.8)
美國副貿易代表(2001-2003)
美國駐新加坡大使(1992-1993)
商務部主管貿易發展(主管亞太事務)
副助理部長(1989-1992)
雷根政府白宮助理(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