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是個選舉之島,剛選完總統、立委,現在已迫不及待移焦兩年後的七合一選舉,其中台北市長選舉已成熱門話題。日前,TVBS民調中心做了一份調查,詢問2014年台北市長選舉,若由民進黨蔡英文出馬參選,而國民黨以連勝文差距最小(蔡39%;連38%)。連勝文儼然是藍營目前聲勢最高的人選。
一如當年參選台北市長的馬英九,參選絕非意料中,而是大勢所趨。是否這樣的情節可能發生在連勝文身上,已是政壇裡的熱門話題。
相較於藍營其他可能的候選人,只擔任過兩年悠遊卡公司董事長公職的連勝文,人民對他的能力可能了解不多。
儘管大家知道他中過槍、出身名門、曾跟知名主播談過戀愛;但他在想什麼,他的專長、優缺點等特質,其實是陌生的。
經歷腫瘤開刀、槍擊,慶生會像重生會
2011年2月3日靜謐的夜裡,豪宅帝寶的宴客廳中,聚攏了一群30~40歲的青年及夫婦們,有的是青年企業家、也有金融圈精英、醫生、政壇新貴,齊集幫連勝文慶祝他42歲生日。這一次慶生,更是慶祝他的重生,因為不過三個月前,他才在新北市選舉造勢場合被槍擊,能奇蹟生還,大家滿是祝福和感激。
這場低調的聚會由太太蔡依珊主持,一襲黑色洋裝的她先感性地感謝好友們的齊聚,又說前一年連勝文進病房開腎臟腫瘤時,只帶了一張任賢齊的專輯,反覆聽著一首歌「再出發!」連勝文那時候決定一旦痊癒,將花更多時間陪伴妻兒,告別悠遊卡董座。
說到此,她邀請勝文最要好的幾個哥們,上台獻唱這首「再出發」。
再出發,再出發吧,
你是阮ㄟ第一名,
天公就疼這款命,嘎甘苦當作跳恰恰
在卡拉OK伴唱帶畫面旁,三五好友五音不全但誠意十足地唱著,連勝文是感動,更是激動,現場溫暖指數破百。
突然間大門打開,一位穿著皮衣的帥氣男子接著邊唱著邊走入,一路走到台前。
再出發,再出發吧,幫我擦汗揮著花。
不管風雨這麼大,為著將來嘛得走。
要出發,要出發,幫我鞋子擦亮它。
那無實力免臭彈,有影卡來這嗆聲
……
全場爆出驚呼聲,現身的皮衣男子竟是任賢齊!
任賢齊給連勝文一個大大的熊抱,連勝文傻住,頻頻摘下黑框眼鏡,拭淚,再拭淚。
回頭看看台下,滿場早已淚光閃閃,哭成一片。
是的,這兩年對連勝文與連家人而言,真的是風大雨大,生病、槍擊、妻子臨盆、新生命誕生。
沒照劇本的人生分三個階段
「造化弄人」這一句成語,連勝文一定是台灣最適合的詮釋者。他出身台灣第一世家,曾祖父連橫著有《台灣通史》;祖父連震東日本慶應大學畢業,曾任內政部長、總統府資政;父親擔任過副總統、現任國民黨榮譽主席。一連四代,既富且貴。台灣如果要拍偶像劇,編劇也很難編出男主角如此耀眼的背景。
但他一路走來,卻沒按偶像劇的劇本寫。43年的人生,可分為三階段。第一個是在求學階段,一路就讀復興、再興等貴族學校,但在校卻不像F4受人簇擁,而是低調的籃球員。學生時代,同儕個個知道他,卻沒有人重視他,長輩老愛說他書念得還不夠好,不像其他官二代,大多念北一女、建中、上台大。
一位大學同學回憶連勝文時說:「勝文很好相處,功課不好也不壞,同學都知道他爸爸是連戰、是外交部長,但大家也不會特別提起。」
他不常參加班上的活動,也不太參加學校社團,主要是跟幾位再興高中的老同學交往,身邊不乏女伴,但也不會帶來互動,「總之,就是低調。」上學都讓接送轎車停在輔大大門外,自己再走進去。
到了美國,拿到哥倫比亞大學法律碩士學位後,則開啟他人生的第二階段。
他進入繁忙的外資圈,經常海外奔波尋找大客戶與投資標的,同時也成為媒體關注的對象,私生活經常成為台灣人民閒磕牙消費的內容,卻沒有媒體在乎他的金融專業。曾有好幾年的時間,不少媒體只關注他留連夜店、追求主播、名模,形塑他為浪蕩公子,這也是他與媒體關係最緊張的階段。
儘管外資圈工作繁忙,但2005年連勝文開始參與政治活動,參選了國民黨中常委,這是他人生第三階段的開始。
多位好朋友認為,連勝文會參政主要是受到2004年大選,陳水扁二顆子彈衝擊。2006年他娶了紅豆食府千金蔡依珊後,正式告別了娛樂版,進軍政治版,開始成為國民黨的最佳助選員。
這第三階段的人生,連勝文已經由黑翻紅,逐漸成為媒體寵兒與政治新星。
這一段時間來,他在香港上班,週六、週日飛回台灣助選,一起跑攤的好友、國民黨中常委李德維形容他們助選的拚命,光是黃俊英(2006年高雄市長選舉)的造勢場合,就去了十次,有時候一早從台北到花蓮助選、南下台東,下午枋寮,晚上屏東市,再搭飛機返回台北,剛好一日環島一圈。
如熊貓阿波翻版,終成神龍大俠
良好的助選效果,加上有求必應的熱心,幫助他在黨內累積了大量的人脈,也成就了黨內的好人緣。
緊接著,他接受台北市長郝龍斌的邀請,接下悠遊卡公司的董座,在21個月內他發揮拚命三郎的精神,完成數項政策目標,證明自己不只是好人緣的大少爺,也具備行政能力,很能幹活。
但是,就在取得成績並獲得肯定時,腎臟卻出了問題,長了腫瘤,又在助選時出現了離奇的槍擊案,九死一生,到現在都疑雲未解。
但是這些對政治的犧牲,卻讓他後發先至,甚至超越了諸多黨內前輩,成為台北市長呼聲最高的人選。
一位香港外資圈老闆形容連勝文,他塊頭這麼大,就像電影卡通當中的功夫熊貓阿波,胖胖又討喜,他更對連勝文的好人緣印象深刻。認為這些都為他的政治前途加了很多分。
這個比喻十分貼近。就像電影裡愛吃的熊貓阿波一樣,當初沒人認為他可以承擔大任,但最後卻歷經磨難,不斷成長成為「神龍大俠」,肩負了拯救和平谷的使命。
好勝心強,親切不拘小節是特色
連勝文正如熊貓阿波一樣愛吃,也熱衷戰鬥。好友李德維就形容過連勝文的好勝心跟堅強的戰鬥意識:「勝文應該跟弟弟名字交換,應該改為勝武。」
一位他在大學時系籃球隊的隊友對他的印象,只殘留一個記憶:壯得像座大山的他,雙手一舉便遭吹犯規,連勝文面紅耳赤地與裁判據理力爭,最後氣急敗壞地被判離場。
在那一年強隊林立的新生盃,要不是連勝文,法律系沒法拿到亞軍。
除了好勝心強,大家對於連勝文另外的一個印象,便是在公眾場合,舉止謙恭有禮。所有人都歸功於他的嚴格家教。之前連勝文就透露,有一次電視訪問,隔天父親就指正他領帶沒有打好。
但連勝文又是親切、不拘小節的。他的髮型十餘年不變,永遠是俐落的平頭,顯示出高度的自律與秩序感,但他穿襯衫卻習慣穿大翻領,扣子常常開襟到第二個鈕釦,呈現出不愛受拘束,活力奔放的一面。
一般官宦子弟除了應對得宜外,還多了一分拘謹,但連勝文私下只要聊得開心,就開始多了許多俚俗的發語詞,諸如「媽的!」之類,十足的庶民風格。
曾經與他共事過的東森女主播簡立喆(考試委員趙麗雲之女)也感受到他公開場合十分斯文,但私底下卻豪邁大度,很能與年輕人打成一片,毫不扭捏造作。
塊頭大,卻有顆溫暖人的心
而這麼Man的男人,貼心起來更是讓人訝異,細膩的小動作,讓人不自覺地感受到暖意。《遠見》記者在香港跟訪行程中,這樣的特質更是隨時可見。例如配合攝影需求在辦公室的交易室拍了幾張照片,現場還有十來位同事忙著交易,當拍完時,他刻意墊後,輕輕地回頭跟這些屬下說了一聲:「sorry,guys。」
而特助徐弘庭則分享2011年生日宴會影片中,連勝文忙著在前台跟好友們交流時,看到特助在後頭忙著拿手機拍全場畫面,冷不防向著鏡頭,無聲地做了幾個誇張嘴型,手在臉旁挑了一下。原來是:「Sean(連勝文英文名)擔心我沒吃飯,叫我別忙著拍,記得要吃。」
曾跟他一起在理律事務所實習的同學丁世杰回憶說,有一回實習生私下相約去海邊玩,不知是不是主辦同學刻意排擠,沒約連勝文;當正跟朋友聊細節時剛好被他撞見,在尷尬時,沒料到連勝文不但沒有對自己被排擠一事生氣,卻跟他說:「學長,你們好好玩,那天我剛好有事不能去喔!」替他找了台階。
急性子難改,具強烈使命感
好友李德維觀察指出,連勝文最大的缺點是急性子,常會話說得太快而造成一些後遺症,而他觀察,急性子很可能是遺傳自母親連方瑀。
連勝文曾跟他說,他還在紐約工作時,一次開會將手機關靜音,兩個小時後再打開手機,卻發現28通媽媽打的未接來電,還有一封簡訊:「我兒啊,你現在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啊!」
連勝文也是急性子,李德維舉例說:「他打給我三通,沒接的話,一定馬上打到我家裡,沒一次例外,一定要馬上找到我。」連勝文也承認,他在交代工作時,再晚也一定要找到部下說清楚,即便該事情隔日再說也可以。
而父親不苟言笑,則讓連勝文心生畏懼,怯於跟他溝通。連戰的低調、謙虛壓抑的風格也影響著連勝文。
連家的政黨傾向讓他成為不折不扣的藍血人,友人均發現,他對於所謂的黨國有著強烈的情感跟奉獻精神。簡立喆回憶起2005年協助他參選中常委時觀察,「連勝文跟陳耀璋(海外代表,祖父為同盟會會員,父親為香港知名教育家陳樹渠)是同一種人,對於黨國都有強烈使命感,」她說。
政治態度,拉票積極以大局為重
黨、國、家,三者之於連勝文是牽牽絆絆,分不清的。李德維分享一個很有代表性的例子,他看過連勝文唯一一次喝醉酒,是在一場與中南美洲區黨代表餐聚,代表們拉著勝文說如何挺連戰,如何從海外特地回來投票,「勝文喝酒很有節制,但是他那時剛出道,也沒那麼會說話,為了表示感謝,只好一直乾杯喝到掛,」李德維說。
其實,連勝文對於請求助選來者不拒的熱情,也是因為身為連家大公子,他覺得有義務償還當年連戰參選總統時,許多基層民代的支持。
因此,近幾年來只要遇到大選,他總是賣力拉票,好友們都秀出簡訊說,這都是連勝文傳來拉票的。
花旗環球副董事長郭冠群分享了一個有趣的故事,「今年1月14日下午,我還在香港打球時,Sean又打電話催票,我問他,你不是對上面也很有意見嗎?」沒料連勝文回答說:「我是大局哥啊!」「熬不住對Sean的罪惡感,下午便乖乖飛回來投票,」郭冠群苦笑搖搖頭。
重視朋友,國際化程度高
連勝文重朋友,願意力挺朋友,也樂於跟朋友分享所有一切,「連勝文是我在政壇見過最大方的人,這不只金錢,更在心態上,」李德維下了這個評語。
2009年李維德決定挺馬英九競選黨主席,擔任文宣組主任,儘管連家有不同意見,但連勝文從來不跟他提這件事,一樣天天在一起,不給他任何壓力。
巴克萊董事總經理楊應超更表示,一回在香港幫連勝文慶生,大家合夥送了一瓶1982年的紅酒(價值4萬5000元港幣),現場連勝文很自然地把這瓶名貴酒打開,跟朋友分享,讓楊應超大吃一驚。
之前HBO播放的名劇《諾曼地大空降》有一句動人的台詞:「我不是英雄,但我曾與英雄並肩作戰。」連勝文聊到朋友、同事時,頗有此風。一路採訪,最常聽到的是,「你知道我這個朋友多優秀,多不容易,多值得學習。」之類的話。
儘管一票朋友們都不諱言,連勝文書沒有讀的很好,許多方面也與常人無異,但是,他的國際化程度以及從小培養的思考高度,是一般人不具備的。
再興中學老同學吳毅暉也表示,這幾年來,他從電視上看他談吐與表達,覺得在分析論述公共議題,煞有其事,「我覺得好像不認識他了。」連勝文有時還會回他一句:「不賴吧!」
選市長?生活重心回歸家庭
只是,認真問連勝文,參選台北市長與否?碰到這個議題,他老是愛打太極,說:「大家開心就好。」保留無比想像空間。他的特助也證實,的確不少大老與前輩都支持、甚至勸進。
這個問題基本上可以分為主觀跟客觀條件,外界普遍認為,槍擊案後,連家雙親與他的妻子將是最大的阻力。這在連家甚至是個禁忌話題。悠遊卡公司前董事長劉奕成有一次問到,還被蔡依珊白了一眼。
在槍擊後,連勝文住院期間跟他的再興中學同學、台大醫科心臟外科醫師吳毅暉聊得最多的,是渴望多陪妻兒。「他在婚後變相當多了,變得穩重,也不像過去生活重心都在朋友身上,」吳毅暉說。他相信如果有更合適的人選,連勝文會毫不猶豫地支持,而非自己跳下去。
之後的連勝文人生,究竟是波瀾壯闊的政治生涯,還是水波不興地重返平淡,端視有沒有辦法給他一個非選不可的理由。該問的,不是會不會選?而是參選理由該是什麼?
連勝文小檔案
生日:1970年2月4日
學歷:輔大法律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法律碩士
經歷:曾任職於美國瑞士信貸銀行及摩根士丹利、前悠遊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曾任中國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其父親為中華民國前副總統及擔任中國國民黨名譽主席的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