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見》問(以下簡稱問):撙節支出,還是擴張支出以刺激景氣,是目前歐元區的兩難抉擇,你覺得可以兼顧嗎?
桑默斯答(以下簡稱答):兩者並不衝突,要緊縮預算,但同時須考量短期與長期的經濟成長。
我比較擔憂的是,現在歐元區的策略著重撙節,而忽視短期經濟成長,現在需要的是完整的計畫。不只針對負債國,同時兼顧盈餘國家,例如德國。
問:你如何看中國未來10年的經濟發展?
答:這很難預測,因為依據經濟發展歷史,前10年的經濟成長率與未來10年,並沒有必然關係。
未來10年,中國將面臨各方面的問題。我很懷疑,未來10年,中國的年成長率是否能接近10%。
美、中兩強保持競合關係
問:中國與美國這兩大強權之間的關係將如何演變?
答:應該說是一種競合關係。中國與美國在商業上互相競爭,但另一方面,想要確保亞洲與全球的安定,必須合作。
就算美國與中國沒有共同價值,但仍可以合作又競爭,讓雙方實現各自的目標。同時要非常小心,千萬不要忽視如果兩國關係破滅,所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
問:你曾指出,如果認為2008年的金融危機不會重演,是大錯特錯。為什麼?
答: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甚麼事,歐洲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們不知道各方曝險的總部位有多少,我們不知道何時有突發事件讓大家失去信心,也不知道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程度如何。因此我們要盡力去避免。
問:你在演講中提到差不多每三年會爆發一次金融危機,你曾任歐巴馬總統經濟政策顧問,會建議各國領袖如何因應?
答:首先要「期望最佳的局面,但要做最壞的打算」。如果不準備好去面對最壞局面,結果就很可能變成最壞的狀況。
其次要設定合理預期。短期內要樂觀,但領導人不要做太樂觀的預期,因為你只有一次的機會。
第三是了解經濟問題的核心,不能貪圖政治上的方便:如果印製太多鈔票,就必須面對未來的問題;如果你創造動機讓人們去冒險,人們就會鋌而走險;如果你懲罰成功者,人們就不會成功。領導人必須確定所制定的政策,未來會發生的效應與影響。
問:依據歷史經驗,只要美國失業率高達7.9%或以上,美國現任總統就不會連任成功,你覺得歐巴馬連任成功的機率高嗎?
答:我算是樂觀的,選舉時看的是經濟情勢的變化,現在美國經濟逐漸好轉,就業數字也有進步。美國選民應會有冷靜的頭腦,知道今年大環境與以往並不相同。(楊瑪利、彭漣漪、張德齡採訪,張德齡整理)
學生眼中的桑默斯教授
超強分析力,樂於提攜後輩
這次陪同桑默斯來台灣的,還有他指導的學生,在美國長大,父母來自台灣的楊程鈞(David Yang),目前是哈佛大學經濟博士候選人。2007年他開始做桑默斯的研究助理,對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超級的分析能力與對後輩提攜的情感。桑默斯每次看完學生的提案,總會問:「有沒有其他三項最主要的批判?」
因為他認為如果連最重要的反對意見都無法提出來,一定沒深入了解。
桑默斯的反應超快,有一次楊程鈞送上一份電腦數據報表,桑默斯對著數字只看了10秒鐘,就告訴他哪裡出錯,「我花了好幾個小時想要找出錯誤,而桑默斯只花上幾秒鐘。」
此外,不管多忙,桑默斯總會抽出時間指導學生。2008年桑默斯忙著歐巴馬上任前的準備工作,
但他還是花時間替他寫推薦信。2009年桑默斯還邀請他進白宮,給他建議與指導。(張德齡)
桑默斯與張忠謀對賭:科技會不會改變教育?
在桑默斯演講完後,與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教育部長蔣偉寧、嘉新水泥董事長張安平舉行交叉論壇。其中,張忠謀與桑默斯的激烈交鋒成為亮點。
張忠謀首先提到美國應負擔穩定金融系統發展的重任,他認為美國是創新的源頭,但衍生性金融商品卻演變成世界金融海嘯,美國應負很大責任。對此,桑默斯回應,很多人將金融危機的矛頭指向衍生性金融商品是不正確的,過去幾個重大的金融危機,其實是銀行過度借貸的結果。
他繼續指出,其實歐洲的問題也不是因為金融商品,而是多國使用單一貨幣衍生出複雜的問題。他希望大家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創新的金融商品,關鍵應該是人面對金錢慾望時,在「貪婪與恐懼」中搖擺不定的天性。
在科技改變教育的議題上,張忠謀與桑默斯也有不同見解。
桑默斯認為科技產品如iPad等,
深遠影響下一代的教育,未來應該更善用科技來加強教育。但張忠謀認為,教育的基本問題不是科技可以解決的,電腦不會幫助教育,他舉例,不會因為看的是電子書,而讀得更快更有效率。
當場桑默斯甚至要和張忠謀打賭,並且希望《遠見》創辦人高希均當見證人,15年後,如果未來的授課方式和現在一樣,張忠謀就贏了;如果iPad等新興科技取代現有的黑板與粉筆,他就是贏家。
但張忠謀認為桑默斯誤解他的意思,他的論點是科技無法讓念書更有效率。
不過桑默斯還是不太同意。他引用一位老教授的話:「很多事情發生的速度比你想像的時間還久,但一旦發生後,變化卻可能比你想像中快。」(張德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