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退休後的台灣基金教母、前摩根集團台灣共同負責人宋文琪,感覺她臉上的線條明顯柔和起來。
坐在「台北花園」豪宅接待大廳的沙發上,宋文琪笑著要攝影記者「慢慢來」,訪談結束前又提及,當初買下台北花園的主要原因是,準備不久後能替剛結婚的兒女帶孩子。優雅安詳的口吻,很難讓人跟退休前那個在金融業衝鋒陷陣、隨時把「沒有時間了」掛在嘴邊的主管聯想在一起。
這些日子以來,她去過西藏、尼泊爾、不丹等地旅行,以前連爬七星山都喊累的她,也在退休後開始爬台灣的百岳。平時有空,不是在家裡禮佛,就是上花市、菜市場或有機商店逛逛。甚至訪談結束後,已經和幾個朋友約好,殺到濱海公路的大溪漁港吃海鮮,愜意得不得了。
以前上班時,宋文琪習慣每年替公司訂目標、做規畫,退休後仍改不了這個習慣,給自己訂下60歲前爬完台灣百岳中的十座,這輩子要做完十萬次大禮拜。「相對於過去自己所做的事,把怡富基金帶進全台灣500萬個家庭,做這些事,真的是小到不行,但至少是自己喜歡的事,」她笑著說。
因病開始思考人生,退休前要做好心理準備
不久前,才陸續接下國策顧問、政大EMBA校友會理事長及幾個上市櫃公司的獨立董事,但宋文琪對於工作及人生,卻有了一番新體悟。
直到現在,宋文琪選擇在事業顛峰之際急流勇退,仍是金融圈的一頁傳奇。認識宋文琪的人,從不懷疑她對工作的熱愛,包括她先生裕隆集團副執行長徐善可,從來都不認為「退休」兩個字,會出現在她的人生規劃中。
2001年,宋文琪因為胸腺瘤開刀,雖然後來證明無礙,但等待診斷出爐的過程,她第一次覺得離死亡很近。從小篤信天主教的她,和一位藏傳佛教寧瑪派的仁波切深談過後開始思考,人生只有認真工作夠不夠?她當下決定,在身體狀況還不錯時,早一點從職場上退下來,照顧除了工作之外的人生事。
宋文琪坦言,空想很容易,下決定很難,尤其從浪頭上歸於平靜,更難,「否則不會退了兩次才成功。」
原來2003年時,當時50歲、擔任摩根集團台灣共同負責人及摩根富林明台灣區負責人的宋文琪,對外宣布要退休,沒想到幾個月後,又在老長官的盛情邀約下,出任滙豐投資管理台灣區負責人,三年後才真正退下來。
「剛開始退下來時,的確很不習慣,」過去全心投入事業的她,家裡幾乎都交給傭人打點,退休後,待在家的時間變多,連最不擅長的家務事,都得硬著頭皮打理,「以前是發號施令的主帥,下面幾千人都得要聽妳的,現在頂多只能夠管管家裡的狗和貓,」她自嘲。
最難以面對的是,沒有名片的日子。「人家不再因為頭銜而讚美妳、認識妳,單純只是做為一個宋文琪,自我肯定從哪裡來?」她也有過失落,但是後來時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退休的理由是什麼。
「退休絕對是需要準備的,」宋文琪以前工作時常要不厭其煩地告訴客戶,退休前十年,就要做好投資理財規劃,現在她更以過來人的經驗提醒,除了嚴肅地面對退休金夠不夠用,也要同時做好心理準備。
退休時除了有好朋友,興趣也很重要
有人用「老、病、貧、孤、閒」五個字來形容,人到晚年不得不面對的生理或生活困境。
為了避免困境,有人從20~30歲就開始準備。知名環保醫師作家李偉文就是例子。 身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和哥哥、姐姐年紀差距很大,從小李偉文就喜歡交朋友,出社會後,在自家組織民生健士會,催生荒野基金會,兩年前又把老朋友聚在一起,成立夏瓣生俱樂部,他一直努力建構自己非工作場合的朋友,老來有一群好朋友相伴,自然遠離「孤」。
同時他還要跟老朋友一起做點事,累積共同回憶。做什麼事呢?最好是加入公益團體,不計名利才能找到生命的意義跟價值。
除了朋友,心中有活水源頭也很重要,因此還要找到維繫自己心情穩定、並且可以獨力完成的興趣。 像李偉文,從小就愛看書,一個月可以看完30~40本書,只要有書看,應酬可以不去,電話可以不回,「光是閱讀,就可以讓我的精神自給自足,況且閱讀的成本又很低。」
接近大自然,也是讓李偉文未來生活不至於太「閒」的活動。對他而言,親近大自然是人與生俱來的需求,不需要太多技巧,也沒有門檻。 2011年11月,荒野基金會才應民眾要求,特別加開「銀髮族自然觀察班」,專門引導已經退休、過去沒有機會接觸自然的60歲以上銀髮族。
也因為親近大自然,從30幾歲開始吃素,降低對地球資源的消耗,後來發現減少吃肉對健康也大有幫助,應該也能盡量減少「老」和「病」的到來。
財務要先規劃好,體認人生並非一直線
至於「貧」,李偉文早就替自己投保領月退的儲蓄型保險,讓退休生活不餘匱乏,最重要的是,這幾年花很多時間在閱讀和接觸大自然的他,生活愈來愈簡單,吃什麼都好,穿什麼無所謂,車只要能代步,住哪裡都可以,唯一的奢侈花費只有買書。
不只是準備,換個角度來看,李偉文也早就在過退休生活。「人生不是一直線在過的,」他分析,多數人都習慣於在人生的前20年努力讀書、追求學問,接下來30年拚命工作、貢獻社會,等到退休後,再好好享受生命,但他覺得這樣很危險,因為意外隨時可能發生,生命可能就此中斷,這樣一來,人生就過得不完整。
李偉文很早就體認到,應該把一個月當成一生來過,一個月裡有認真讀書的時間、努力工作的時間、貢獻社會的時間,也有享受生命的時間,「這個月過完,等於已經歷過一生的樣貌,下個月開始,再重新過一生,境界又會高一點,」李偉文稱之為,迴轉盤旋的人生。
李偉文也提醒,尤其是男人,一定要對退休預做準備。曾經有人做過問卷調查,問即將退休的中老年朋友,退休後想做什麼事?大部分人的答案都是旅行,但是當繼續追問,最想跟誰去?結果男人說是「太太」,而女人卻是回答「朋友」。
他觀察,男人平常忙著工作,下班後的活動,通常也和公司的客戶或同事有關,要不然就是掛在網路上或黏在電視機前,等到退休之後,職場所建立的關係和朋友,一一斷絕往來,只好成為大拖油瓶,事事仰賴家裡的另一伴。反倒是女人,很容易在各種團體中找到新的手帕交,就像飛出籠的鳥兒,自在又快樂。
他舉例,白天到每個圖書館,幾乎都是退休男人,很少看到女人,她們不是在家帶孫子,就是跟姐妹淘出國旅行,百般無聊的老男人們,只好早上出門到圖書館翻報章雜誌,等到傍晚關門,再去便利商店買便當回家吃,「有了便利商店,現代的男人可以活下來,但可能會活得不太好。」
李偉文建議,先試著下班後不要找和工作相關的朋友,培養一個值得投入的興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