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開放陸客自由行的第一天,家住上海的胡曉芸在中午一抵達松山機場,接機的雄獅旅行社,馬上安排具放射師、護理師資格的員工,陪她到新光醫院接受256切電腦斷層掃瞄。
28歲的她笑著說,台灣健檢馬上就有報告,且醫師解釋詳盡,令人滿意。兩天後,55歲的上海紡織商人王省和85歲的爸爸王德基來台掃墓探親,順道前往新光檢查心血管。
做完檢查後,王省帶著肯定的語氣說,台灣的醫護人員很細膩,一看到他的身材,馬上就判斷出該穿什麼尺寸的健檢制服,一發現爸爸的褲子太長,還會幫忙反摺,更重要的是,健檢不必排隊,很有家的感覺。他說:「下次還要再來。」
結合精品飯店服務的永越健康管理中心也發現,大陸商務客出手很大方。院長林澤安分享,今年5月,十多名商務客聯袂接受5萬多元的「黃金健檢」,聽了醫護人員解說檢查內容後,全都加碼,改做11萬元的高階健檢,全身上下在台灣徹底檢查了一遍。
搶醫療財 旅遊業推健檢遊
雖說陸客自由行啟動後的第一個月,只有500人,遠低於預期,但是,國內醫院認為,長遠來看,將是健檢、醫療美容的大商機。以境外人士為服務對象的國際醫療產業,將會因為陸客自由行,獲得蓬勃發展的機會。
據衛生署統計,2009年兩岸啟動直航後,國際醫療產值突破了30億元,去年更提高到38.66億元,成長將近三成(表1)。
例如過去一年來,新光醫院的陸客健檢就大幅增加,每個月都有陸客團報到,至今累積超過800人,成為國內接待陸客健檢最多的醫院。
新光健康管理公司總經理洪子仁指出,去年全年約有5000名港澳陸客來台健檢,比前年增加92%,產值約6000萬元,平均每人花費1萬2000元。可是,台灣健檢市場目前一年約有160億元,陸客比率不到1%,顯示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不僅醫院希望來台陸客能多做健檢、醫療美容,轉介健檢服務的雄獅旅行社也看好國際醫療,因此去年6月成立雄獅杏林公司,找了六名醫事人員,幫陸客解說、安排健檢項目,甚至陪伴前往,簡直是健檢的導遊。
雄獅杏林公司總經理顏子欽推算,如果有一成陸客做健檢,未來每年會有約16萬陸客走進台灣的醫療院所。雄獅打著「健康台灣」的口號,已和15家醫療院所簽約,提供健檢、醫美、生機飲食、休閒農業等行程。
國際醫療區 醫院可多元經營
除了醫界、旅行社,總統馬英九也替國際醫療背書。
4月分,他和台南市醫師代表會面,就表示陸客自由行將帶動國際醫療成長,台灣可仿照新加坡、泰國、杜拜,設置國際醫療專區,吸引外國病人。
按照衛生署規劃,未來將會有三到四個國際醫療專區,專區內的醫院將不提供健保看診,而只服務外國人,並且回饋部分盈餘,做為健保經費。同時還將限制醫師看診時數、人數,以免全台灣的名醫都集中至專區,排擠國人就醫權益。
衛生署也準備修改醫療法,讓專區醫院以公司型態經營,可以到國外登廣告,吸引國內外資金投資專區,在醫院附近蓋飯店、旅遊景點、購物中心,讓外國人做健檢時,還可就近旅遊。
雖然推行國際專區,還有許多討論空間,但已吸引全台縣市政府張開雙臂,大表歡迎。
熟悉這項業務的衛生署簡任技正劉明勳就表示說,目前已有桃園縣、台北市、花蓮縣、金門縣、高雄市等地方表達設計國際醫療專區的興趣,其中,占地6.6萬坪的高鐵桃園產專區就定位為國際醫療專區,還沒公告招商,已引起高度關注。
由於專區緊鄰高鐵站,串連機場捷運和桃園國際機場,7月2日高鐵局辦招商說明會時,就吸引了建商、壽險、百貨公司等30多家業者到場,另外包括台大、新光、國泰、天成醫院等也躍躍欲試。
「現在是發展國際專區的好時機,」私立醫療院所協會祕書長吳明彥表示,台灣應把握同文同種的優勢。事實上,發展國際醫療10年的新加坡早就覬覦陸客市場。他回憶,2009年新加坡醫療集團來台欲購併國內醫院,設立500床的心臟專科醫院,看中的就是陸客商機,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他們卻很羨慕台灣醫師不必透過翻譯,就能直接和陸客對話,這是其他國家所不能的。
他認為,專區醫院平均可以向外國人收取高於健保1.7到2倍的費用,即使這樣,還是比國外便宜。吳明彥引用一名骨科醫師對國際專區的期待,他說,關節置換手術健保給付只有4000美元,假使看外國病人,能提高到8000美元,「我半夜都要爬起來做!」
大力支持國際專區的政務委員朱敬一也數度投書表示,國際醫療辦得有規模的國家,絕大多數都設有專區,他認為,台灣從2006年起,在沒有專區的情況下,推行國際醫療,五年來成長緩慢,原地踏步。
「當事情做了五年,還做不起來的時候,我們也許該重新思考,營運模式哪裡不對,」他說。劉明勲也表示,雖然現在台灣沒有國際專區,許多醫院已挪用約1∕10的病床,設置虛擬國際專區,幫外國人治病、健檢,假使能在機場、港口附近設立專區,醫界可集中火力,和保險、旅遊業結盟,共同打造台灣醫療品牌。
他進一步解釋,醫療成為服務業,是時勢所趨,專區的醫師把病人視為客人,以客為尊,親切耐心問診,將會改進治療技術,提高服務品質,進而減少醫療糾紛。
政府大力推動 觀光健檢團增加
在全球化的趨勢下,醫療其實已經變成一種商品。過去10年來泰國、新加坡與印度,推動國際醫療已有一定成效。因此也吸引台灣的外貿協會,帶著台灣的醫療院所,開始推動台灣的國際醫療。
7月份,外貿協會就設計了App,利用手機行銷,衛生署也委託國家地理頻道拍攝記錄片,預計明年在大陸、東南亞播放,讓各地的商務旅館客人都能在房間看到影片,宣傳台灣的醫療實力。
貿協服務業推廣中心主任張正芬說,參加海外醫療展、辦記者會也是行銷台灣醫療的方法。五年來,他們每年必定到大陸,和保險公司、醫療院所座談,還找大陸媒體記者來台體驗,至今在大陸已累積超過1200篇報導。
今年5月,貿協和北京更合作成立美容轉介平台,安排陸客來台做醫美,張正芬表示。台灣的醫美診所去年下半年也和貿協一起進入大陸,今年6月的瀋陽名品展,就有12家醫美診所參與。
成果是,「今年上半年有54團觀光健檢團、共751人來台,」她說,和去年的27團、568人相比,今年一定超過1000人。
其實除了健檢、醫美,也有不少外國人慕名來台治病。2006年起,貿協以顱顏重建、關節置換、活體肝臟移植、近視手術、心血管治療、減重、人工生殖、植牙等項目為號召,到大陸、東南亞、美國宣傳。
「住在香港的美國夫婦Wenger,感謝林口長庚治好他們患有唇顎裂的孩子,」張正芬描述,在今年6月的香港醫療展,這對夫婦現身說法,如今1歲多的孩子看不出缺陷,成為台灣醫療的活廣告。
只是,國際專區還沒實現,已經惹來不小反對聲浪,挑戰政府的規劃。
主要的顧慮是,若把醫院變成了公司,以賺錢成為目的,「好醫師都跑到專區,健保變成二流治療!」民間監督健保聯盟發言人滕西華,不贊成國際專區,她擔心以後名醫只看外國人、有錢人。
擔心的人還有和信治癌醫院院長黃達夫。「國際專區將圖利財團,醫院只想賺錢,會有道德危機,」他說,醫院經營者一旦被金錢引誘,可能不顧病情,增加不必要的醫療。此外,衛生署編列的2000萬元預算,5月份被立法院刪減成為1200萬元,修法還沒有通過,醫院公司化也沒有定論。
今年5、6月,衛生署曾對外界舉辦三場國際專區說明會,還是無法達成共識,這和不少醫院擔心專區擁有先進設備、名醫,造成磁吸效應有關。
醫界人士推測,一旦成立專區,可能吸走大多數觀光客,醫院現有的虛擬國際專區面臨瓦解,手中的生意將會讓給別人,對健檢、醫美的衝擊尤其為最。
技術好才是重點 不需設專區
黃達夫認為不需要醫療專區的另一個理由是,只要技術夠好,每家醫院都能做國際醫療,不必設置專區。以美國為例,他們沒有設專區,梅約診所、克里夫蘭醫學中心、MD Anderson和Sloan-Kettering等癌症醫院照樣吸引外國病人。「阿拉伯國家的王公貴族曾經集體坐747專機到梅約看病,」他說,梅約以治療內分泌、骨科、癌症等聞名,沒打廣告,自然就有外國人上門,可見醫院名聲若好,外國人就會不請自來。
黃達夫的看法也獲得不少醫界人士認同。台灣醫務管理學會常務理事洪清福就說,醫院已有陸客和外國病人,國際專區不具意義,一旦外國人不如預期,幾百張病床將形成浪費。
「澳門就有10多人在前年坐私人飛機到我這裡做健檢,」林澤安帶著自信的口吻說,這些人因為感到滿意,去年、今年又來了。 這麼看來,具世界級水準的台灣醫療,如何行銷國際,吸引更多外國人,相信是另一重要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