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教育部在推有品運動，教學生做人要講誠信，要忠誠、正直、公平、正義。有學生問：誠信有什麼好處？為什麼所有的人類社會都發展出這種社會規範？
從大腦上來看，「誠信」是個最節省腦力的過日子方式，腦造影的實驗顯示說謊時大腦工作的比說真話時辛苦的多。說謊要說到天衣無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是假的，就有被拆穿的可能，說一個謊要用十個謊來圓它，大腦就工作過量，人就覺得日子過得很辛苦。有一個實驗發現說真話時，大腦動用到7個區塊，但是說謊時，14個地方都得活化起來才能圓謊。
謊話說多了一定會露馬腳，因為大腦沒有那麼多的資源來記住曾經對誰說過什麼樣的謊，時間一久，記憶痕跡淡退，馬腳就露出來了。演化，就如哈佛大學的平克（Steven Pinker）所說，是個節儉的家庭主婦，算盤一打，何必說謊，誠實地過日子比較輕鬆。
警察在偵訊犯人時，常要反覆訊問，因為問的次數多了，大腦就記不得前一次講了什麼（這叫同質性的干擾），前後一矛盾，就只好俯首認罪。當然，也有僥倖，搜不到證據的犯人，這時就只好等時間來解決，所謂「真相是時間的女兒」（Truth is the daughter of time），時間久了，祕密就守不住，真相就出來了。
古代「秋決」是有道理的，人命關天，頭砍了接不回去，所以死刑都是等秋收之後再執行；一方面看看有沒有新證據出來，再一方面，農閒，老百姓才有時間看熱鬧，行刑另有殺一儆百的作用。
古今中外的法官都不敢百分之百確定伏法的人是真兇，因為人的記憶是很不可靠，而且眼見常不為真，會受到先前經驗的影響。但是現在有了直接觀察大腦活動的儀器後，好了很多，因為人會說謊，大腦不會，同一件事，說真話與說謊話大腦的血流量及活化的地方不同。
大腦影像比口述更能釐清真相
最近英國的實驗更利用大腦不同區域的活化情形，來推測受試者的意圖：實驗者先給受試者看個短片，同時掃瞄他的大腦，再請他回憶這個短片的情節，又掃瞄他的大腦，把前後兩次大腦活化的情形做比較，找出處理某個核心訊息的大腦部位，然後藉由活化區域來反推回去這個人在動什麼念頭。
也就是說，實驗者想不經由受試者的嘴巴直接從大腦中去推測他的想法。這個技術一旦純熟之後，會像DNA用在犯罪偵察上一樣，使被受害人指證歷歷，「化成灰也認得」的被告冤枉得以澄清。這將是第一次在大腦中看到犯罪人的「意圖」（intention），而意圖在量刑上是個重要的指標，有道是「無心犯過者不罰」。
用科學來辦案，用大腦來蒐證，是未來司法的辦案趨勢。美國已有神經法律學（Neurolaw）了，台灣還待起步。但願科學能幫助法官做到歐陽修在〈瀧岡阡表〉中說的「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憾」的最高執法正義。
（本文作者為國立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本專欄由洪蘭和黃達夫共同主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