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腦造影技術的精進，改變了很多我們過去的觀念，甚至連意識的定義都已經改變了。
對外界刺激完全沒有反應的植物人，現在知道他們的內心可能是仍然有思惟的活動。實驗者給昏迷了五個月到一年左右的植物人聽他親人說的句子，或給他指令要他想像他在打網球、在自己家中走動，然後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或正子斷層掃瞄來看他大腦各部位的血流量，因為大腦在工作時需要比較多的血液來提供氧和養分，核磁共振是計算帶氧血紅素和去氧血紅素的差異；正子斷層掃瞄是直接算葡萄糖的代謝。
結果發現，病人在聽到句子時，大腦處理語言的地方就活化起來了，但是對無意義的字串卻不會。這表示病人聽的懂，或是保守一點的說，他知道那是有意義的聲音。至於想像的作業，大腦區域活化了30秒以上，表示病人可以聽指令，用想像的方式把指令執行出來。
對可以自行呼吸的植物人來說，他的腦幹是正常的，他受傷的部位是大腦的皮質，所以他們有正常的清醒和睡眠週期。實驗者給清醒時的植物人看他親人的照片，發現大腦處理面孔的地方有活化；若是給他看他未婚妻的相片，活化的就更厲害。當把病人的大腦掃瞄圖跟正常人做同樣作業的片子放在一起時，竟然分不出哪張是病人的，哪張是正常人的，表示他們大腦內部活化的程度是一樣的，真是叫人吃驚。
有個後來醒來的植物人說：他當時被困在身體的繭中不得動彈，聽到醫生勸他父母拔管，心中真是又焦急、又悲憤、又無奈，幸好父母堅持不放棄，救了他一命。現在這個腦造影技術讓醫生在做判斷時，除了腦波又多了一個參考的指標。
因為腦造影是直接從大腦的血流量來推測大腦的活動，這對看不見、摸不著的犯罪意圖的界定有很大的幫助。
科學進步，有助釐清事實真相
大腦對法律的項獻要歸功於1992年鏡像神經元的發現，實驗者發現猴子在看別人的手拿東西吃時，牠大腦運動皮質區掌管手指的部位會活化起來，但是牠看別人用同樣二根手指頭在搔癢時卻不會，表示前者的活化跟牠吃的意圖有關。
實驗者給受試者看一個人手握著咖啡杯，如果背景是正要開始的茶會，桌上擺了刀叉食具，他的大腦會活化起來，如果背景是杯盤狼籍，表示茶會已經結束了，那麼同樣拿咖啡杯的動作就不會活化他的鏡像神經元。像這樣的實驗設計如果繼續精進，未來法律比較可以做到勿枉勿縱。
前幾天報載一個人冤枉被關了38年，後來因為DNA的檢驗，才發現當時被證人指證歷歷的強暴案不是他做的，只是關進去時是個19歲的少年，出來已是白髮蒼蒼的老者了。
人生不能逆轉，法律和醫學都是人命關天，這方面的研究非常需要政府與社會的支持，人死不能復生，在法官的判案上，我們尤其需要科學的幫助，希望藉由腦神經的科學研究，讓我們更瞭解生命的意涵，以做到歐陽修在《瀧岡阡表》中所說的「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
（本文作者為國立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本專欄由洪蘭和黃達夫共同主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