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1萬6000人,2007年營業額523.6億人民幣的大陸最大地產商、萬科集團董事長王石來台參加第六屆華人企業領袖高峰會,僅短短四天,卻馬不停蹄做了好多事。
一場專題演講,三場媒體訪問,還到誠品書店買了九本書,和台糖董事長吳容明吃了三個鐘頭的飯,最後還花兩天時間爬上了標高3952公尺的玉山。
「這將是我第三次爬玉山,」理著大平頭,說話坦率的王石在講台上這樣說時,真是嚇壞下面一群台灣聽眾。因為很多台灣人至今都尚未登過玉山,這位大陸企業家竟然要爬第三次了。
聊完玉山,接著談台糖。「你以為我去拜訪台糖,是要跟台糖買地蓋房子嗎?」正當台下一片笑聲四起時,王石連忙否認說:「不是,我是想為中國農民引進台糖栽培的甘蔗苗。」
那幾天57歲的王石不斷向人稱讚,台灣的農業科技研究做得很好,如果能與大陸展開正常的合作管道,一定可以雙贏。甘蔗將是他的第一個嘗試。
大陸種植甘蔗主要是在廣西,產量占全大陸60%。為了增加蔗農的收入,改善他們的生活,王石希望介紹當地蔗農,改種台糖研究所栽培的優質甘蔗苗,「產量一下子可以提高30%,」他一副「發現新大陸」的口吻說。
自身儉樸 在外極力做公益
在大陸企業家群像中,王石一直是個很不一樣的領導人。對別的企業家而言,腦子裡縈繞著如何為公司獲利打拼,是再正常也不過,但王石卻總是想著為他人謀福利,把寶貴的時間用在和自己不相關的人身上。
而且別的企業家出國都是考察業務,或是洽談新商機,但他出國常是為了熱愛的爬山運動。
就連峰會上的演講,王石的主題也很特別:「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清教徒精神」。
昔日上海麵粉大王榮德生,與已故的台塑集團董事長王永慶,是兩岸民族資本家的代表,王石發現,兩個不同年代的企業家,有一些共同點,自身都非常儉樸,又在外界極力做公益。
這樣的精神,不禁讓王石聯想到當年第一批搭乘五月花號移民美國的清教徒,「兩者精神非常一致,」王石說:「就是拚命賺錢、拚命節儉、拚命捐獻。」
在中國創造出巨大財富的此刻,這種清教徒式的節制,「尤其對大陸的企業家,是非常重要的,」王石以獨到的觀察說:「這就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軟實力。」
為了證明中國文化中早已具備類似清教徒的作為,王石特別舉出民國初年政治家閻錫山的一句話:「利己之事若可以做、可以不做,則不做;利人之事若可以做、可以不做,則做。」
王石還透露,自己也常受到節儉的動機所驅使,只要住五星級賓館就會感到不舒服,因為覺得奢侈,通常便要求住商務套房。
中國傳統文化不信上帝而信天,如此一脈相承,以天下為己任的觀念,於是可持續發展。「這是我這次來台灣想說的話,」王石說完台下響起掌聲。
熱愛登山 用探險證明自己
另一個和大多數企業家不同的是,王石不再用事業來彰顯自己,而是轉到另一個更波瀾壯闊的方向──用探險來證明自己。
就像這次來台灣,與簽證一同送出的文件,還包括了上玉山的登山證明申請。
玉山之於王石,就像是個再親密也不過的老朋友,一但來到台灣,就一定要登上主峰峰頂,跟山風、高山植物、日落說聲:「嗨!」
玉山的秀美,令王石難忘。曾經有一次,中國評選十大最美名山,王石是評審之一,便推舉玉山,是唯一提出這座山的人,結果落選,「因為其他評審都沒去過玉山。」
這次他清早7點出發,約下午4點40分就攻頂,「這樣的腳程算快的,」嚮導王洪川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以這樣的年紀來說,很不錯。」
蔚藍晴空下,白雲越岫而生,王石甚至目睹了難得一見的雲瀑。「下次若再來台灣參加華人企業家峰會,我要號召所有與會的企業家,一起去登玉山,」王石喜孜孜地說。
不過,在王石所爬過的世界高山當中,以高度來說,玉山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從非洲最高峰吉力馬札羅山,北美洲最高峰麥金利山,到亞洲最高峰珠穆朗瑪峰,標高8848公尺,還有南極洲最高峰文森峰,南美洲最高的阿空加瓜山,6964公尺等,王石都爬過。
50幾歲,事業正在高峰,為何王石要一次又一次攀登高不可及的山峰?
寫下奇蹟 各地高峰留下足跡
王石說,他之所以登山,源於44歲那年被診斷出腰椎上長了個血管瘤,隨時可能導致下半身癱瘓。「假使這是人生無法避免的命運,不如趁著還能動的時候,做一些一直想做、卻還沒來得及做的事,」他心想。
1999年,王石辭去一手創辦的萬科總裁職務,離開管理前線,到處登大山。令人想不到的是,王石登山,就像他打造一個房地產日不落企業一樣地轟轟烈烈。
除了各大洲最高峰,南北兩極的極點,王石也留下足跡,若再加上登頂澳洲最高峰科修斯科山,便組成了探險界所謂的「7+2之旅」。這是全球探險家們夢寐以求的體驗,王石竟在從2002到2005的四年內全部完成。
「以他的背景來說,這是滿難能可貴的,」也曾孤身騎著腳踏車穿越絲路、蒙藏的王洪川說。
「7+2」的第一站,非洲吉力馬札羅山攻頂時,王石這樣描述當時的心情:「當時滿天星空,一路這樣走啊走,再扭頭看那個阿魯沙(按:坦尚尼亞首都),整個城市一片的燈火,上面是星空,這時你就進入一種很有意思的狀態,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再回頭一看,就看見整個地平線上,那個太陽就出來啦。」
挑戰自己 讓生命濃縮與延長
2003年成功攀登世界最高峰珠峰,則是王石人生的另一個轉捩點。而他登完後說的一段話,也成為整個大陸的經典:「看著(峰頂)近在咫尺,你幾乎是走不動。當時的感覺是,你一定要登上,但是你做不到,就好像時間也凝固在那裡。」
珠峰行給了王石很深的領悟:「你的生命就在行走當中,你的命運也在行走當中。」
有人好奇,爬山也可以爬小一點、安全一點的山,何苦一再把自己逼到極限?「我想要挑戰自己,」王石說,處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中,人可以不斷重新認識自我。「登山既是生命的濃縮,也是生命的延長。」
其實,王石也不總是那麼偉大。每當為了攻頂,王石不得不將身子掛在懸崖峭壁上時,腦子裡不止一次動過「我要是能活著回去,再進山我是王八蛋」的念頭,可他爬著爬著一段時間,想法又幡然改變,心裡琢磨的成了「下一次要爬的是哪座山?」
社會奉獻 探險結合做公益
王石是中國第一個完成「7+2」探險行動的上市公司大老闆,而就像他奉行的清教徒式企業家精神,要「拚命賺錢、拚命節儉、拚命捐獻」一般,他冒著生命危險走「7+2」,背後還有一個深遠的期許。
他希望藉由這次探險行動吸引社會各界支持北京大學崇左生物多樣性研究基地的建設,贊助白頭葉猴的研究與保護。
王石這回來到台灣,深圳電視台的攝影師全程跟隨拍攝,也是類似的目的。
萬科將在2010年上海世博會展示企業館,所定的主題叫「全球變暖」,屆時將為參觀者播放王石到世界各地登高、所拍攝的各種畫面,剪成公益的紀錄片,已從今年8月開始錄製。
來台之前,他才剛爬上位於喜馬拉雅山脈中段、海拔8012公尺的希夏邦馬峰,出發前夕,王石也不忘專程去探視萬科贊助的西藏盲童學校。
這麼多年下來,王石沒有癱瘓,持續著一邊探險,一邊做公益。行走,改變了王石的命運,在一步一步的步伐中,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至於血管瘤,就把它留給上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