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偷猖獗：有人回家覺得怪怪的，仔細一看，鐵門給偷走了，有騎士跌下下水道口，因為蓋子被偷了，更有人連性命都不顧，偷電纜，還敢偷高壓電的電纜：有一個小偷把路燈電纜偷走，使高速公路入口一片黑暗，駕駛人一時不察，逆向行駛，四死一傷；又有農民一個月內灌溉的馬達被偷十次，抓到小偷後，忍無可忍「打給他死」；連門口有警衛的朋友家也失竊了，小偷把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紀念品，翡翠耳環給偷走了，使她哀傷不已。對於現在治安之壞，有人說亂世應用重典。但是用重典，還得有方法。漢武帝末年，盜賊亂起，朝廷頒「沉命法」曰：「群盜起，不發覺，覺而弗捕滿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結果小吏畏誅，雖有盜不敢說，官府當然也不敢說，上下相匿，盜賊就愈來愈多了。所以用重典還得先學一下心理學才會有效。
到唐朝時，崔安潛為西川節度使，他詰盜的方法是把府庫的錢搬到市場上，讓每個人都看到，然後出榜示說「告捕一盜，賞錢五百緡，侶者告捕，釋其罪，賞同平人」。不久果然有人來告發了，被捉的強盜很不服氣地說，「他與我一起做強盜做了17年，每次搶來的東西都平分，為什麼只捉我一個人？」崔安潛說，「你既然知道我有出榜示，為什麼不捉他來？如果你捉了他來，那麼現在就輪到他死，你受賞了，你既然是先被他捉到，你死還有什麼話說？」命人當著強盜面給出首的人賞金，然後殺盜於市。這樣一來，強盜和他同黨之間立刻起矛盾，彼此互相猜疑，既然是先出首者贏，不忍出首同伴又怕被同伴出首的人就連夜逃走了，「夜不及旦，散逃出境」，境內就沒有一個強盜了。
重建人民的禮義廉恥
1957年心理學也有一個「犯人的兩難」的實驗，兩個搶匪被捉到了，檢察官將犯人隔離審問，給他們一個簡單的選擇，如果兩人都認罪，檢察官求刑八年，假如都不認罪，他只能以非法擁有槍枝罪，各關一年，如果甲認罪了，乙不認時，甲就是政府的證人，可以緩刑，乙就要關20年，反之亦然。這是心理學中社會互動的一個著名研究。人都知道那一種選擇對他最好，但是因為驚恐，不信任對方，會選擇演化上「不適應」的行為出來。
製法、執法時都要考慮到對象是「人」，要攻心為上，利用人性的弱點使強盜窩裡反，自相殘殺，這樣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切不可拘泥於條文，像報上登檢察官說性騷擾的鹹豬手沒有摸到胸部，只摸到肋骨就不予起訴，失去了法律的公義性。
一個地方治安不好，有很多原因，飢寒起盜心是一個原因，官官相護，使做壞事者逍遙法外，也是一個原因。最大原因是人民沒有了羞恥心，如前幾天報上登的大學生詐騙獨居老人400萬，還用手機自拍拿著贓款的得意樣子，炫耀於他人。像這樣禮義廉恥都無，才是現在社會治安敗壞最大的原因。既然是攻心為上，政府請拿出辦法，從人民的心中去重建維持社會秩序的禮義廉恥。
（作者為陽明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教授；本專欄由洪蘭、黃達夫共同主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