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研院分子生物研究所為慶祝成立20周年，2006年11月舉辦了一個盛大的國際研討會，邀請多位包括諾貝爾獎得主在內的大師級講者。議程中有一個非公開的討論會，由這些學者發表他們對未來生物醫學研究的看法。儘管由於時間限制，之後並未就不同看法再討論就結束了，但一般而言，分岐之處多在應該發展奈米、基因體這些大科學，還是該注重小而美的個人創意研究？
這議題並不新鮮，十多年前，美國國家科學院院長Bruce Albert教授就針對美國學術研究工廠化與企業化，提出「小就是美」的呼籲。他認為當實驗室愈大，所需經費愈多，實驗室的主持人就得花更多時間寫計畫爭取經費，對研究生及博士後的關注也就相對減少。
科學工廠化將扼殺了原創研究
當「科學家」成了「科學經理人」，會產生幾樣負面影響：
一、研究生與研究員並非「高級助理」，但當實驗室成了工廠，學生成了生產線上的作業員，所知所學都是些零碎片斷的枝節，對科學研究不易有整體的認識。
二、當管理占去科學家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後，不僅科學家的創造力無從發揮，「見微知著」的機會也會被「忙」字消耗殆盡。學術發展成了「量」的堆砌，科學研究的原創之美，不復見矣！
三、當大老闆只要結果而不能提供新的想法或技術指導時，偽造數據以應付出版壓力的醜聞也就難以完全避免了！
Albert教授的看法受到很多批評。反對者認為，複雜性是現代科學的特色，要從事胚胎發育、基因體定序等的研究，實驗室非大不足以完整地解決問題。針對這個大小的爭議，有150億美元資產的休斯基金會每年用5億美元支持300多個科學家的實驗室，讓他們免於書寫計畫的壓力，而能專心研究。
老實說，大、小科學之爭對台灣一般的科學家意義不大，因多數實驗室每年研究經費不過3萬到5萬美元。但討論中研院未來的研究方向，這問題也許值得一談。中研院從早期每年20億到30億增加到2006年超過100億的經費，的確讓一些研究人員開始有了「科學經理人」的架勢。除了院內經費，還汲汲爭取各種國家型計畫經費。當計畫與報告殺掉了研究者所有能思考問題的時間，就不難解釋為什麼中研院突破性研究的成長無法追上經費增加的幅度了！
我也非常同意王倬教授的看法，他認為往後研究者應該膽子大一點，願意冒一點險，去試著替生物醫學中尚未解決的大問題找答案。其實李遠哲剛接中研院院長時也有類似的看法，可惜中研院雖以優渥的經費吸引了最好的研究人才，但卻仍然走上與大學完全相同的研究模式。
中研院如果真的想扮演台灣學術界的領導者，就必須要有創造新的研究文化的企圖心與嘗試。
若大家仍只會計數論文篇數，以目前我們有限的資源加上無限的企圖心，恐怕只能用「殆矣！」二字來形容我們這一代科學家的下場了！
（作者為長庚大學生命科學系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