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吳小莉,我們後會有期!」這是1993年6月30日,當時在台灣新聞圈正火速竄紅的吳小莉,最後一次坐上華視主播台。因為隔天起,她就要前往香港,展開在「衛星電視」的全新旅程。「我相信很多朋友會覺得,我會後『悔』有期,」吳小莉笑著說。
當時,吳小莉是華視力捧的主播。資格老、品牌好的華視大門,擠破頭都不見得能進去,但吳小莉卻放棄人人稱羨的高薪,選擇成為第一個離開台灣電視圈,到衛星傳媒發展的新聞人。
那時候市場上,甚至還沒有有線電視加入競爭。而且隨著「香港九七」大限逼近,路更顯詭譎莫測。
但就因敢於邁步向前,她不再只是2300萬台灣人所認識的吳小莉,更是13億中國人家喻戶曉的吳小莉。
帶著台灣新聞經驗,吳小莉給13億中國人全然不同的新聞體驗,影響大陸新聞變得更為活潑,許多女主播還刻意模仿吳小莉的短髮造型。
連1998年朱鎔基上任中國總理的記者會上,都特別點名吳小莉發問:「你們照顧一下鳳凰衛視台的吳小莉小姐好不好,我非常喜歡她的廣播。」
從一個小記者,升任為首席主播,現任鳳凰衛視資訊台副台長的吳小莉說:「回過頭看,我會覺得人的命運是個性裡的因子注定的。」
種子的飄洋與發芽
浙江紹興新昌縣,中國茗茶之鄉,是吳小莉的老家。她深刻記得第一次回鄉探親,飛機降落浙江機場後,又轉乘火車、客運,顛簸了足足半天才到。到達這偏遠鄉村的那一刻,吳小莉突然有感而發,對身旁年邁的父親說:「爸,謝謝你離開了,要不然我就是鄉下裡的姑娘。」
吳小莉的父親是家中長子,從小,她父親就嚮往到縣裡發展,幾經折騰,才得以展翅飛翔。「所以我覺得,命中的那些冒險因子,到適當的時候,肯定就會發芽。」
發芽的季節來臨了。當年初入台灣的衛星電視,亟需找「台灣人熟悉的亞洲新面孔」,以迅速打入當地,並開拓亞洲市場,而總帶著微笑的眼睛、甜美的半月嘴,和極具觀眾緣的吳小莉,成為衛星電視首選。
其實,受到衛星電視邀請的吳小莉,不是沒有猶豫過。當時,衛星電視答應給她思考時間,在思考時,她正巧第一次被華視派到大陸採訪。
「那次旅行,我發現原來說國語的人這麼多,這片土地這麼大,突然覺得說可以闖一闖,」吳小莉豁然開朗。有天,在採訪時,當地受訪者問她,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採訪自己的新聞嗎?吳小莉笑了一下說:「可以啊,下次我就在這裡做節目給你看。」
新秀的孤單與勇氣
1993年夏,吳小莉接受邀約來到香港。起初,她租住的房子除了一張床墊,什麼家具都沒有。入住當晚,吳小莉第一次失眠,也第一次體會到「寂寞」的意義,因為有五個姊妹的她,家中從沒冷清過。
這是吳小莉第一次離家,第一次,就到了800公里遠的香港。「我爸爸有六個女兒,所以他管很嚴,」吳小莉笑著解釋:「女孩還沒嫁人前,不能外宿,就連學校住宿也不能。」
排行老五,標準「芋頭蕃薯」的她,父親在故宮工作,因為小孩多,生活實際上並不富裕,但吳小莉覺得「安全感很強」,因為當時的台灣是不斷往上的,「所以我渴望去探求這個世界,渴望進這個世界去貢獻自己的能力。」
高中時,她已立定志向,要能做伸張正義的工作,記者和律師是她的目標,後來,她考上輔仁大學大眾傳播系。畢業前,當大家都在準備托福要留學時,大學四年已在報紙、雜誌實習過的吳小莉,正積極準備華視第三屆開放對外招收新血的考試。
從千百人中,吳小莉是四個入選的幸運兒之一。由於採訪積極,剪片、主持樣樣勤學,很快地,吳小莉跟兩大資深新聞人:梁蕾、李豔秋,成為採、編、播「華視鐵三角」。
正因如此,吳小莉工作四年即被衛星電視相中。不過當時,父親擔心她跳槽要一切重來太辛苦,反而平常最捨不得孩子吃苦的母親堅持讓她飛:「妳去,反正我看得到妳!」這句話,令她彷若吃了定心丸,勇往直前。
天后的淚水與光榮
被問及生命中最光榮的一刻為何,獲獎無數的吳小莉,在還沒回答前,即淚光閃爍。拭了拭淚,她說:「我覺得,我心裡的光榮是讓我的父母親感到榮耀。」她回憶,有年中秋節,她遇到浙江省副省長,副省長知悉她也是浙江人後,便希望與她父親通上電話。就這樣,副省長和她父親就隔著海峽,愉悅的通上話了。後來,吳小莉從姊姊那裡得知,放下電話後的父親,臉上露出驕傲。
「小時候父親常說,書讀得好,回老家可以當縣長,」吳小莉笑中帶淚:「想不到因為我的成就,副省長給爸爸打電話了,我想,這比什麼獎都重要。」如此感性的吳小莉,是她為何與觀眾間沒隔閡的原因。
鳳凰新聞及資訊部主任令狐列,在與吳小莉製作節目時,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到深圳採訪130個癌症病患,其中一個案例讓她採訪間淚流不止,放下麥克風後,甚至與對方相擁而泣。「小莉姐一直關心她,到人死後都關心她的後事,」令狐列深深動容。
令狐列早在進鳳凰工作前,就是吳小莉迷。他第一次遇見吳小莉,是在北京兩會時(全國政協會議與人民代表大會)。吳小莉一出現就成為全場的焦點,一批又一批記者搶著訪問吳小莉,索取簽名、搶著合照,吳小莉索性引領眾人走出會場,「我也在外頭跟小莉姐留下合影,」語畢,令狐列大笑。
鳳凰的執著與世界觀
吳小莉受萬眾矚目不是沒原因的,所有重大的事件,像香港回歸、澳門回歸,她都帶頭主播,甚至曾連續播報60小時,敬業態度和報導深度都令人激賞。
辦公室內掛著吳小莉照片,同樣自稱「小莉迷」的鳳凰中文台副台長程鶴麟表示,吳小莉今天就算紅透半邊天,依然非常在意自己在螢光幕前的表現,要求完美,「不是播完就算了,假如是直播的節目,她還會錄影回家重看,沒有例外過。」
「小莉的成功,更多的理由是來自她自己的勤奮,」一向低調的鳳凰衛視行政總裁劉長樂,在吳小莉所著的《足音》書序中舉例:「九七回歸時,新聞60小時播不停,她連續三天帶妝作業,誘發嚴重的皮膚過敏症。⋯⋯,工作壓力最大的時候,她會悲歎『我實在頂不住了!』可事過之後,她照樣笑容可掬的出現在觀眾眼前。」
因為敢飛,因為執著,才有今天飛上枝頭成鳳凰的吳小莉。
「假如我當初留在台灣,我相信我最終不會踏出任何一步,愈久愈不會,只會固守自己有的那一塊,只能看著別人,」吳小莉說:「出去不一定飛黃騰達,但在家也不表示終生無憂。」
「這片海,通向世界,」站在全球最繁榮的維多利亞港旁,吳小莉望著深邃的海悠悠地說:「我很感激我媽讓我出去飛,我相信有天我也會讓我家女兒出去飛,所以我什麼都不用給她,我只要留給她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