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國政黨政治雛形已備。大家都看得出來,不管贊成也好,反對也好,這是一條不能不走的大道。
政黨政治,就是有兩個以上的政黨競爭,由選民來決定由誰來執政。今天的在野黨,也許是明天的執政黨;昨天的執政黨,也許就是今天的在野黨。在這種情形下,那個政黨都不能保證長期執政,都不能認為「黨即政府」或「黨即國家」,所以「黨政分離」是政黨政治的必然結果。
這幾年所積累的政治經驗,所體認的政治現實,使執政的中國國民黨對推行政黨政治已有心理準備。
石破天驚的宣言
國民黨副秘書長馬英九二月訪美,他在華府表示,如果國民黨在台灣進行的民主改革被選民拒絕,反對黨獲得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選票,國民黨願意放棄統治地位,成為一個在野黨。
在民主先進國家,馬英九的話屬於常識和學理範圍。但是對數十年一黨獨大的國民黨,這是石破天驚的宣言。
國民黨既準備為國家樹立政黨政治規範,首先要做的就是黨政分離。而這件事,可先從中央黨部的裁員減政看手。
執政黨的中央委員會,一般簡稱中央黨部。在秘書長和三位副秘書長之下,設有秘書處、七個工作會--組織、大陸、海外、文化、社會、青年和婦女工作會,四個委員會--財務、黨史、考紀和政策委員會,以及革命實踐研究院。
在財務委員會之下,還有各種黨營事業。這個龐大的組織,幾乎和政府行政部門一樣。政府主管的業務有內政、外交、司法、教育、經濟、交通、文化、社會、僑務、青年和婦女等等;中央黨部也無一不有相對等的組織。除了軍事以外,中央黨部幾乎無所不可管、不能管。
這樣一種組織型態,很明顯的立即就可看出兩點毛病。
第一,用人太多,開支浩繁,黨員繳納的黨費絕對不足以負擔。
在外國,工商企業界每為政黨捐款,但那多半在選舉的時候,平時很少有政黨具有這麼大規模的常設機構。而且在台灣,我們好像還沒聽說過執政黨向誰募過款,那麼中央黨部的經常費從那裡來呢? 在野人士指責說,「國庫通入黨庫」,自不無可疑之處。國庫的錢來自納稅人,納稅人未必是國民黨黨員,自無義務承擔國民黨的花費,道理簡單,無待多言。
組織疊床架屋
在立法院,國民黨占絕對多數,過去且無在野議員監督,預算審查不認真,國庫是否通入黨庫,無從深究。但最近幾年,在野黨議員把納稅人的荷包看得很緊,瞞天過海的手法已不太容易行得通。
國家七十八年度總預算已送立法院審議,據新聞報導說,行政院已決定,預算中原列對部份執政黨黨營事業補助款,將改為契約方式支付。執政黨立委黨部也決議,將督促行政院注意改善部份涉及「黨政分際」的預算。
這些跡象都顯示,國民黨除非今後能自行籌措足夠的經費,要維持中央黨部這麼大的機關,恐怕會很吃力。
第二,由於中央黨部管了政府部門所有的庶政,侵犯了行政機關的職權,且因組織疊床架屋,也減低了效率。
在過去,政府要做的大大小小的事,通常都先由黨部「主管機關」召集各「有關方面」開會,交換意見。說起來好像也是好事,無如這些事多半屬於技術性的,無關乎政策,根本就是政府能辦得了的。而且黨召集開會之後,政府部門還要重新來過,不能省掉那些必須的步驟。這兩年聽說情況好了一些,但政出多門的現象,恐怕仍未能全免。
當年台北市計程車多了,需淘汰三輪車,中央黨部第五組(社工會前身)主任上官業佑通知交通部長沈怡等人來開會討論。
剛從聯合國遠東防洪局長卸任返國的沈怡,就弄不懂為什麼黨部要管這事?而且,討論這種事,一個科長或者司長足夠了,為什麼還要部長出席?
黨管得太多,不免與政府爭權。政府機關在無可如何之下,就養成了惰性和依賴性。事情做不好,黨在第一線,於是怨謗乃集於黨。譬如,社會一般人批評文工會檢查書刊、控制輿論,對新聞局反而較為寬容,雖然新聞局是實際執行機關。
現在國內民主思潮高漲,民主政治進展迅速,今後執政黨不可能再和政府糾纏不清,實際上也無此必要。因為第一、黨是制訂政策的,政策既訂,交由從政主管同志去執行,黨不必過問細節;第二,政府所做的任何成績,都是執政黨的功勞,用不看和政府部門爭功。
黨部組織應大量裁減
基於這些認識,也基於現實政治環境,中央黨部各單位應該大量裁撤。陸工會的業務可交給政府情治部門,海工會業務交給僑委會,文工會業務交給新聞局,社工會和婦工會業務交給內政部,青工會交給教育部,黨史會業務交給國史館等等。除了秘書處辦庶務之外,中央黨部只要留下政策委員會和組織工作會即可。
政策會由黨內菁英分子組成,他們熟悉國際社會,瞭解國家情況,至且學有專長,由他們提出政策建議,經黨討論通過,交由政府從政同志執行。
譬如,美國立法保護自己的市場,黨決定拓展我國的貿易途徑,開放與東歐國家做生意,限經濟部在何時達成何種目標,如屆時沒有成效,就換經濟部長。而組織工作會平時對人才早有留意,培植延攬、分門別類的儲備,這時可立即提出繼任人選。
治大國若烹小鮮,執政黨本來可以執簡馭繁,用不著弄得那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