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象還是假象?-政治人物重包裝

曹郁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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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郁芬

1987-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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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象還是假象?-政治人物重包裝
 

本文出自 1987 / 11月號雜誌 第017期遠見雜誌

台灣社會日趨開放,使民意代表擁有更大的問政空間,政府官員也面臨更多的挑戰。在新聞媒體密切的注視下,政治人物暴露在社會大眾面前的機會與日俱增。

曝光率增加後,觀察力敏銳的人士發現,一些政治人物為了突出自己的角色,贏得民眾及輿論的支持,紛紛採取了塑造個人形象的策略。

去年十一月進行中央民意代表選舉時,多位候選人已打出「形象牌」,以「科技立委」、「立法院的模範生」、「台灣第一勇」…等頭銜強化選民對他們的印象。沒有從政經驗,亦無政冶污點的柯拉蓉,在民眾熱情擁戴下登上菲律賓總統寶座之後,國內有些反應靈敏的女性候選人,也相繼換上一身鵝黃色的裝扮,以「台灣的柯拉蓉」自居。

雷根的形象策略 

事實上,政治人物塑造個人形象的作法,在英、美已經相當普遍。美國總統雷根於一九八四年競選連任時,曾借重美國廣告界著名的創意大師杜森伯利(Phil Dusenberry),為他製作了三百七十五支塑造形象的廣告短片。經過杜森伯利的規畫,雷根機智幽默,親切而又自信的領袖形象,不著痕跡地烙印在選民的腦海中。

被英國新聞界批評為缺乏親和力的「鐵娘子」--英國首相佘契爾夫人,在今年六月競選第三度連任時,曾聽從專業形象塑造家的建議,在電視短片中或是神態優雅地在公園裡餵鴨子,或是笑容可掬地讓一頭德國牧羊犬舔舔她的臉頰,展現了她親切溫柔的另一面。

令人好奇的是,中國人向來推崇「默默耕耘」,相信「日久見人心」,認為政績良好的政治人物,最終必然會受到社會大眾的支持。為什麼塑造個人形象的風氣,也吹進了台灣的政治圈?

就政治環境分析,立法委員趙少康認為,國內選民有為單一訴求(one single issue)而投票支持某位候選人的傾向。候選人只要色彩夠強烈,譬如積極提倡環保運動,或強烈反對執政黨,就能吸引一定數目的選民。因此,塑造形象成為候選人爭取選民支持的策略之一。

時常撰文針砭時弊的專欄作家何懷碩則相信:「政府官員重視形象,表示台灣民主化的程度日漸提高,民意及輿論的力量受到重視」。

何懷碩的觀察不乏事實根據。今年元月初公佈的一份民意調查指出,行政院院長俞國華的個人聲望只達三八.五%。被新聞界認為「擅長公關」的邵玉銘甫任新聞局局長,新聞局國內處便負起塑造俞國華形象的任務。

傳播媒體威力大 

經常談論創意及趨勢的作家詹宏志指出,政治人物所以要塑造形象,是鑑於大眾傳播媒體的發達。他表示,社會大眾多半藉由傳播媒體認識政治人物。然而,傳播媒體傳達的個人形象卻是「概念化,片斷不全的」。為了不被媒體扭曲,同時呈現自己的優點,政治人物必須規畫形象,採取形象策略。

東海大學社會系系主任高承恕則從社會變遷的角度來剖析這個現象。他指出,台灣社會在近半年內有巨大的變化,許多資源有被重新分配的趨勢。他比喻:「就像大風吹一樣,大家都在重新搶位子,」因此,一些政治人物在此時刻意凸顯自己的形象,不無爭取更多資源的意圖。

就實際情況而言,個人形象突出的政治人物,確實較受民眾及新聞界的矚目。在立法院引發扭打事件的立委朱高正,雖然形象的好壞備受爭議,但是在立法院院會期間,「朱高正」始終是社會大眾和新聞媒體熱衷談論的話題。

誰來塑造形象 

塑造形象漸成風氣,一些以創意知名的廣告公司及少數標榜整體形象設計的專業公司,便成為政治人物借重的對象。「惠巧整體設計公司」曾為大通籐業公司總經理楊貞德塑造形象,以爭取執政黨中央民意代表的提名。「惠巧」總經理洪惠說明塑造個人形象的步驟是;先做市場調查,瞭解選民的需要;然後分析客戶的優缺點,優點要發揚光大,缺點要設法彌補。在洪惠的描述下,政治人物似乎成為一件商品,經過仔細包裝後,送達消費者的手中。

不過,一位資深的新聞工作者剖析,談及形象塑造,長期以來,台灣的政治人物較依賴幕僚、朋友、甚至配偶,而非專業公司。 

現任內政部部長機要秘書的盧幹金,曾在新聞界工作達二十年之久。他不但細心觀察吳伯雄的言談舉止,適時地提供建議,更成為吳伯雄在新聞界廣結善緣的得力助手。

現任環保署署長簡又新,曾兩度當選立法委員。為他設計「科技立委」形象的宣傳小組,就是一些曾在廣告界服務、與他私交甚篤的朋友。 \

一位電視記者則觀察到,一些著名的政治人物,如行政院長俞國華、立委林鈺祥及國民黨中央黨部副秘書長宋楚瑜等,都有一位反應敏銳、關切配偶形象的妻子。

他透露,某電視台新聞部曾接到一位行政首長妻子的暗示、要求播出澄清形象的新聞畫面。這位記者認為,某些政治人物的妻子確實對於配偶形象的塑造有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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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巧妙不同 

一般而言,重視形象的政治人物都十分注重自己的人際關係。但是不同的政治人物,塑造個人形象的方式也各有巧妙。「新新聞」周刊發行人江春男指出,由於新聞媒體偏重報導新鮮、奇特的事件,一些政治人物便以標新立異的言行為自己塑造特立獨行的形象。據他觀察,朱高正私下並沒有他在電視及議場上那般狂妄。因此,他相信朱高正的言行舉止經過刻意的塑造。

現任「財訊」雜誌社務顧問的林健煉指陳,以辦雜誌、主持電視節目、到大學兼課、組織社會公益團體或參加社會公益活動……等方式塑造形象的政治人物也是歷歷可數。他舉證,由電視節目主持人搖身變為立法委員、環保署署長的簡又新,以及由「消費者文教基金會」秘書長變為國大代表的劉炳森,便是其中的兩個典型。

不過,無論政治人物採取何種策略,他們通常都樂意與新聞媒體保持良好的關係。政治人物的言行舉止,多半透過新聞媒體的報導呈現在社會大眾的眼前。注重形象的政治人物,自然不會忽略媒體的影響力。因此,一些政府首長與新聞記者稱兄道弟、把臂言歡的場面,或是某些立委助理優先處理記者訪約的作法,在政治圈內十分平常。

分析政治人物塑造形象的方法,不難發現某些人善於掌握社會價值的變動,迎合社會大眾的喜好。例如在日趨開放的社會裡,民眾較期盼「敢講真話」的政治人物。因此,在執政黨和在野黨的陣營裡,都不乏政治人物以「敢言」的形象凸顯自己。前者如立委李勝峰,後者如立委尤清。

然而,擅長塑造個人形象的政治人物,未必能夠無往不利。初期形象突出,卻因維護不力或表裡不一而聲望暴跌的政治人物,中、外都不乏鮮活的例子。政治大學新聞研究所教授彭芸舉證,角逐一九八八年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蓋瑞.哈特,曾經享有極佳的聲望,卻因涉及緋聞不得不黯然退出選舉。

形象難掩真象 

已故立委蔡辰洲則是另一個實例。蔡辰洲曾經擔任「中華民國殘障協會」理事長,並當選過十大傑出青年。然而,十信弊案爆發後,社會大眾才發現這位獲執政黨提名競選立委的企業家,竟是偽造帳冊、虛列資產、利用員工人頭冒貸的金融罪犯。

社會學者蕭新煌對此現象提出解釋。他認為,表面的形象可以視為一種包裝,政治人物為了贏得支持而包裝自己本無可厚非,但是政治人物若僅有精美的包裝,聰明的消費者會退貨的。

身為受人矚目的年輕立委,趙少康對政治人物突出自己優點的作法表示贊同。但是他相信,政治人物的「形象」,應是長期政績的累積。

台北市議員馮定國也表示,他不反對政治人物塑造個人形象,但是他所相信的形象策略,「是讓形象與事實相符」。

雖然塑造形象的風氣已經吹進台灣的政治圈,但是「表裡如一」,仍是許多人對政治人物的期盼。

為人塑像的新聞媒體 

無論中外,活躍的政治人物通常是新聞媒體追蹤、注目的對象,而新聞記者的報導和描繪,對於政治人物形象的塑造,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力。

好萊塢演員出身的美國總統雷根,擅長以風趣幽默的言詞以及動人的演說技巧表達自己。他在電視螢光幕上魅力十足,被美國新聞界稱做「偉大的溝通者」。 

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由於在政治立場上善於見風轉舵,故被日本新聞記者稱為「風見雞」。

三度蟬連英國首相職位的佘契爾夫人,在英國人民的眼中,是位受尊敬並不受喜愛的政治人物。她在阿根廷宣佈佔領福克蘭群島時,毅然決定派兵遠征,因而成為國際間知名度甚高的「鐵娘子」。

新加坡總理李光耀之子李顯龍,現為新加坡貿易工業部長。新加坡人暱稱他為B.G.,一方面是由於他的准將軍階(Brigadier General),另一方面則道出他為新加坡「小上帝」(Baby God)的身份。

新聞不斷的熱門人物 

在國內政治舞台上,現任行政院經建會主任委員的趙耀東令人印象深刻。在國內新聞媒體的描述下,滿頭銀髮、表情豐富的趙耀東,是勇於突破現狀、敢做敢言的「趙鐵頭」。

憨厚的面相,一口鄉土氣息濃厚的台灣國語,使許多新聞記者以「阿港伯」稱呼現任司法院院長林洋港。

自三十五歲擔任外交部北美司司長以來,現任北美事務協調會駐美代表錢復,一直是新聞媒體盯梢的對象。錢復博聞強記、風度翩翩,在外交事務方面獲致的成就,使他成為許多新聞記者筆下的「外交才子」。

甫去職的經濟部國營事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王玉雲,所獲綽號之多,令許多政治人物望塵莫及。三十歲擔任高雄市議員時,王玉雲即有「小鋼砲」之稱;擔任高雄市議會議長時,又被人稱為「鐵漢」。任職台肥公司董事長期間,王玉雲因大力整頓台肥,而被喻為「大刀王五」,並且被七十四年十二月號的「亞洲企業雜誌」封為「台灣艾科卡」。此外,新聞媒體以「斬雞頭市長」、「草莽英雄」或「黑臉英雄」形容王玉雲,亦是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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