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有哪些網際網路的趨勢值得注意?大致可分為兩個大浪潮。第一個是電信事業與IT(information technology,資訊科技)產業的結合,第二個則是IT產業開始整合網際網路的服務。
網際網路的未來趨勢
在這兩個大浪潮下,我們又可以觀察到五股趨勢出現;而這五個趨勢是環環相扣的。
第一個趨勢是:寬頻(bandwidth)是必須的。事實上,到一九九九年為止,洲際以及國與國之間的頻寬問題可以說都已經解決了,沒有解決的是拉到個別用戶家中的最後一哩(last mile),譬如AT&T所鋪設的網路中,有八○%的頻寬都還沒有被運用,原因就在於最後一哩還沒有完全鋪好。但這個問題到二○○一年以前一定會解決,就好像高速公路已經在那裡了,只是收費站還沒有蓋好。
第二個趨勢則是無線通訊(wireless)的普及。事實上,現在有很多國家,雖然還沒有鋪光纖、架設低頻的有線網路,就已經直接跳到無線通訊這一層。這從台灣、香港、日本等地手機普及速度的驚人即可看出。
在這個情況下,可以預見手機將成為PC(個人電腦)以外最重要的平台。未來個人電腦還是會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它一定不會是唯一的主流,就像前十年個人電腦雖然主宰整個市場,但仍有很多非以個人電腦為基礎的平台會出現。
因此,手機將會變成一個無線的、非個人電腦的新平台,而這件事一定會在二○○一年發生。光是兩千年,你就可以看到每個月至少會有五十種以上各式各樣的手機問世,可以看出國際大廠看好手機這個新平台潛力的情況。
第三個趨勢是,個人電腦的出貨量還是會增加,但增加的是伺服器的功能;亦即伺服器會愈來愈強而有力,而個人電腦的功能則會愈來愈單純。二十世紀末的近十年來,運算(computing)功能的增加都在個人電腦本身,但未來運算功能的強化,則會落在伺服器身上。
第四個趨勢,則是像Java(爪哇語言)這種獨立的標準(indep endent standand)會在未來三年真正普遍,也就是說,從此已經沒有一個人能夠主宰網際網路的標準、跨平台的東西會出現,智庫會從此解放,因而真正分散式運算的世紀也就來臨了。
第五個趨勢,則可以預見網際網路委外服務(internet outsourcing services)將會盛行。由於未來中小企業不做電子商務一定無法生存,但中小企業的限制都是單機在做,功能不夠強大,而且中小企業不但不容易找到人才來架構自己的網路,也不願花大錢架構、維護自己的網路。因此,中小企業會傾向將這些東西委外,專心經營自己的核心競爭力(core competence);也因為如此,委外市場會非常大。
從這些成形的趨勢中,誰能掌握住商機?答案在於誰能在這些大趨勢中,利用既有的核心競爭優勢,把它的經驗變成知識,藉由這個知識增加目標客戶的價值。
比如過去賣防毒軟體的趨勢科技,在網際網路時代,我已經不是賣一個一個的產品了。對客戶來說,他忙於增加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抓毒的工作就直接委外出去。那麼,它要委外給誰?就成為我的客戶了。
所以下一個世紀,我不是一套一套地賣防毒軟體,而是將它變成一種e-doctor (在網路上專門解毒及保護網路安全的醫師)。我的客戶將所有的病毒、或是在網際網路上面所有的雜質及阻撓他做事的所有事情都外包給我,而客戶則利用他在網際網路的核心競爭力去服務全世界,從中得到更多的利潤。藉由客戶價值的增加,我就能從中分得我應得的利潤。
更何況我不只針對一個客戶,而是針對全世界五、六百個要做ISP(網際網路服務提供商)委外的客戶,所以我從那裡就可以獲得利潤;客戶量與客戶的利潤成長,我的成長率就可以提高。
脫離代工的宿命
這樣看來,好像網際網路全球化的特質最終會走向大者恆大,又會變成只是大廠玩得起的遊戲,那台灣廠商的機會在哪裡?事實上,對我來說,到處都是好大的機會。
台灣一直擅長的是做OEM(代工),就是很快地做出一個硬體(hardware)。
不過,台灣與韓國不同的是,台灣在硬體之外,也擅長做軔體(firmware,把軟體放在硬體之上的技術)。也可以說,今天台灣廠商所做的硬體是一種smart hardware(智慧型硬體),也就是說除了硬體的製造外,我們也擅長IC(半導體)的設計,這就是軔體的意思。
這種能力就非常適合製造internet devices(運用在網際網路的產品)。到了公元兩千年,台灣終於第一次有機會不只是做好硬體,可以再加上有設計IC軔體的能力。兩個一結合,就可脫離過去幫wintel(英特爾與微軟的合稱)加工的宿命。
過去台灣的製造業等於就是幫英特爾與微軟當加工廠,十年來他們賺很多、我們賺很少,因為製造商的利潤一定遠低於上游的設計者;可是因為網際網路的發展,剛好可以脫離這個宿命,這是非常大的一個商機。也就是說,在網際網路的時代,任何可以製造出連上網的途徑(device),就有很大的商機。
新的玩法來了
因此,面對二十一世紀的網際網路時代,首先台灣得放棄只把代工當第一志願的想法。
以前台灣廠商只有兩條路,不是代工、就是打品牌。但在網際網路時代,玩法不同了,應該是先去瞭解目標客戶是誰,第二個則是去思考在這個網際網路的世紀,該怎麼做才能增加客戶的價值,並由客戶的增值賺取利潤。
像在網路上賣咖啡的例子,我就應該先到國外做一個調查,譬如美國現在哪一個niche market(利基市場)正需要這樣服務。抓住你的核心競爭力,到市場切出區隔(segmentation),切好後訂一個策略,一頭栽進去,再打品牌。這樣一來,你會發現會有無限的市場被區隔出來。因為網際網路強調的就是全球性的個人化服務,光從這個點子出發,就有無數的商機。
再以軟體公司的例子來說,如果我有一個影像方面的核心競爭優勢,當有一天最終消費者用數位相機照完相後,會不會不需要自己存檔、保管,而直接由一間網路公司幫你保管,而且一年只收一元新台幣就好。消費者若有需要,可透過網路到我這裡選照片,並以電子郵件寄給需要的人。
至於什麼時候家庭會將相簿委外出去?這個問題就像公司何時會將ERP(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企業資源規劃系統)一樣,我不知道,但有一天還是有機會看到有人做這樣的生意。而且可以預期未來是B2B(企業端對企業端)的電子商務先來,後半段的五年就是B2C(企業端對消費者端)了。
將知識與經驗位元化
但是,做網際網路委外生意,首先要將這些動作變成可以在虛擬的網路上傳輸。譬如台積就不能做網際網路的委外服務,因為它的產品是一片片的晶圓,它得實實在在地在實體世界傳輸東西。因此,產品必須是能夠biteable(位元化)的東西,才能做網際網路的委外服務。
以防毒服務(anti-virus)為例,以前是客戶感冒了來買我的藥,我不是藥劑師,我是藥廠,賣一套套的產品給客戶;現在我變成醫師,不再賣藥了,而是將我的經驗與知識位元化後,再利用網際網路傳輸出去。如此一來,只要一個醫師坐在這裡,就可以藉由網路服務全世界的人,這樣才能做委外服務。
很多人都想從網際網路上賺錢,但怎樣才能在網路上做生意?有三種可行的途徑:亦即可以幫客戶節省成本(cost-down)、即時回應客戶需要(quick response),以及提供多樣的服務。
以防毒軟體的服務為例,以前因為病毒都是經由磁碟片來的,於是我每三個月把產品累積起來,然後寄磁片給消費者自己掃毒,一年寄四次,收你八百元新台幣。現在病毒會經過網際網路傳播,你只要點一下就可以在網路上掃毒,週末、週日我也幫你掃毒,但我只收你五百元。不但我和客戶的成本都減低了,客戶也可以隨時享受掃毒服務。
另外,個人化服務也是重要的。如果我要開一個《遠見》雜誌的網際網路版本,我會在做完採訪後,直接到我的資料庫查看哪些消費者需要這個採訪。可能A消費者上次聽完管理大師邁可.波特的演講後表示沒有興趣,就不寄給他;但B消費者對施振榮的演講很感興趣,可能也會想看今天的採訪,我就寄給B。
而且消費者也不一定要由個人電腦看這個採訪,他可能在坐公車回家的路上,用手機一按就可以聽到。如果你可以這樣傳輸雜誌的內容,消費者就有可能願意以更便宜的價格,去買《遠見》的網際網路版本。
適應力決定網路時代的存活力
那麼,在未來網際網路的浪潮中,具有什麼樣特質的公司或產業會被看好?套用達爾文的進化論,生存下來的物種並不是最巨大的物種,也不是最聰明的物種,而是最快適應環境的物種。
這句話很適合用在網路時代,而且這樣的特質就很適合台灣。雖然不少台灣企業還是從事製造業,但倘若有做smart(聰明)動作、老闆對國際觀有興趣、也瞭解最終使用者如何使用他的產品與服務,並將他最重要的精神花在如何創造最終使用者的價值,再經過客戶價值的提升而增加自己的利潤,這樣的企業就能在網路時代存活。
然後變化要快,而且要敢改變,要從組織上、資源運用上改變。這牽涉到的就不只是他的個人眼光,還包括中層幹部組織的變化,因為最後還是執行重要,而且還要很快地執行。依我看贏家就是這些人。
什麼是真正能創造公司價值的東西?以一個CEO(企業執行長)的角度來看,能將資產(asset)利用到最大效能者,就能讓公司的投資者產生最大的market value(市場價值)。
第一代的企業是像台積這種製造業。以四十年前的角度來看,資產的定義是土地、廠房、設備,資訊科技只是幫忙架構生產線的工具。福特在生產線做了改變後,效能就增加了,難怪它的價值最高。就像相同的工廠,只要我的良率比你高就贏了,所以生產效能要從生產工具或流程去提高。
第二代企業,就是像7-Eleven這種靠覆蓋率取勝的企業。十五年前創造價值最多的是銀行,它的特色是coverage(覆蓋率),全世界都有它的分公司,要賺印度人的錢,一定要到印度設點。因此,能擴散愈多的分公司,就愈值錢。
傳統企業都會被網路打倒
但是,第三代企業則是能充分運用(deploy)知識的人。台塑最大的功能就是軍令一下,就算到一個沙漠都可以一下子變成一座工廠,意志、精力、準確、勤儉等等都是價值。但若將這些拿到網際網路上都沒有用,你無法在網路上運用這些價值,因為網路時代的資產不是傳統的經營價值,而是知識。
網際網路上的知識,就在於要如何管理這些聰明的人,如何讓他的知識位元化、如何能做到個人化、如何知道最終消費者的價值,最後還要知道如何將它輸送出去,這就是新世紀的公司。未來這三代的企業會並存嗎?答案是不會,因為全部都會被網路打倒,原因是第一、二代企業的產品與服務無法位元化。
在網際網路的時代,可擴張性(scalability)與彈性(flexibility)是兩個關鍵,只有做到這兩者的企業才能生存。以amazon.com(亞馬遜公司)為例,今天一家銀行要在印度拿到營業額,就必須在印度開分公司;但亞馬遜公司不必到印度設分公司,它只要等到印度使用網際網路的人口普及,就可以賣東西了,這就是網路公司的可擴張性。
趨勢科技電子醫師的掃毒服務也是如此。比如說我與南非的電信公司簽一個掃毒合約,趨勢並不需要在南非開一個分公司,只要在菲律賓的病毒中心加四個人,就可以在菲律賓為遠在南非的電信公司提供服務了,這就是網路公司的可擴張性。
另一個關鍵是彈性。以前賣咖啡的很難順便賣臭豆腐,因為要非常專注於你的事業經營,你有不同的經營模式。但亞馬遜公司卻可以做到,它可以同時賣書、唱片、藥等不同的東西,這些都在不到幾年的時間發生。對網際網路公司而言,因為在網路上做生意具有很大的彈性,行業與行業之間已經沒邊界(bounder)了。
但是,二十一世紀才開始,所以新的經營模式何者才會成功,現在也還沒有定論。就像打棒球一樣,現在才到第二局,未來至少還有七局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