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過去在省府有十一年的經驗,當過社會處長、新聞處長和省府專員,這對你接省政府主席這個特殊的位子有哪些幫助?
答:第一個幫助是我很瞭解省府是怎麼運作的;第二,我與地方很熟,雖然後來到中央,但因為那十一年的基礎,和地方始終沒有脫節:第三,因為在省府待過,我很瞭解省府員工的心態。
對這個特殊工作,有人形容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是還有點權、可用一點經費的末代省主席。有人說我是「過渡省主席」或是「精省後省主席」,我比較喜歡的名稱是「政府再造的省主席」,或是「開始精省的省主席」。
爭取就地安置、專業人力不閒置
問:從媒體上的瞭解,中央過去和省府員工溝通並不好,你在這個精省過程會不會有壓力?
答:過去從國發會討論精省、前年修憲、去年立法院立法,省府確實發表不同看法,甚至中央聽到尖銳的意見,加上媒體的評論報導,好像給人「要精又不精」的印象。在意見互動中,難免提到精省會影響員工、甚至民眾的權益。
現在辯論的階段過去了,決定已經做成 ,要讓民眾知道沒有影響權益。至於員工,當然會有一點影響。從上禮拜開始,我和省府科長分批在我的宿舍吃飯,聽他們的意見,看他們擔心什麼。
問:他們擔心些什麼?
答:他們現在有不確定感,不知道七月以後何去何從;有的人不怕薪水變少,而怕沒事做、專長不能發揮,還擔心家庭受影響。同時他們反映,與中央部會溝通時,中央的代表好像有接收者的心態,他們很受不了。這批人是國家主要人力資源,應該聽他們的意見,消除他們的不確定感。
我要爭取盡量就地安置,在中興新村、台中或附近。另外,人少的去就人多的。有些部會服務的對象遍及全省,像原住民委員會、勞委會,搬到中部還方便一點。或者部會成立第二辦公室。
在這過程中我當然會有壓力,壓力來自於能不能消除員工的不確定感,讓他們無怨。正如我在就職時說的,精省後只要大家在新的工作上繼續努力,一定能柳暗花明、再造個人事業第二春。
問:在蕭院長提的精省三階段中,第二階段主要工作包括員額、業務的調度。員額的調度除了就地安置,還有其他原則嗎?
答:員工的專長要繼續發揮,人力不要閒置;原來的業務,特別是涉及人民福祉、安全的,不要中斷。
照計畫給預算,地方建設不中斷
問:精省除了人員安排外,還牽涉預算問題,最近預算編了五千多億……。
答:是一千三百多億,編在八十八年下半年到八十九年全年。以前是中央編補助款的預算給省府,省府自己再編一次預算;現在給省府的預算是跟著計畫跑,計畫給誰,預算就給誰。
問:最近九百億凍結款解凍……。
答:會在今年六月以前用。
問:還有多少呢?
答:不只這些,一千多億之外,還有省府原有的錢,現在地方有請求,還是可以給他們。
問:你剛才說施政建設不中斷,是希望精省過程中,地方建設不要停頓下來或打折扣?
答:不是希望,本來就如此。精省是為了精簡四級政府中涉及行政層級的,如工商管理、都市計畫等,不是要停止現在做的。
問:這幾天你和基層接觸,他們反應怎樣?擔心什麼事情?
答:這方面還好,但他們會問以前省長答應的還做不做。我說以前已規劃的還是繼續做。
問:以前省府規劃的要延續下來,行政院很清楚會繼續做下去嗎?
答:有些承諾是小型工程,省府有能力維持的,大多會維持;但十億以上的大型工程,本來就需行政院核定。
問:以前宋省長勤快跑基層、全省走透透,你在做法上會有不同嗎?
答:媒體說我要跟著走透透,我根本沒講這話。他們喜歡拿我和宋先生比,其實無從比起;他是民選的、實施地方自治的省長,我是政府地位功能改變之後的省主席,任務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們兩個不是前後任,他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任期滿,我是二十一日重新佈達,我們沒有交接。我可以扮演的角色是,以前省府可以做的事,現在我把問題帶回行政院、由行政院做,我自己跑可能比部會首長去更全面。
問:行政機關可能有本位主義的問題,你對省府業務轉移中央的持續性有多大把握?
答:我們要打破這種本位主義,加強溝通。其實本位主義不是那麼嚴重,就拿水資源管理來說,要一元化是中央與省的共識,未來就朝這共識走。
問:組織的合併是依照什麼原則?
答:如果沒有牽涉行政層級,本來由省辦的還是由省辦,例如省立學校、醫院。有些涉及層級,必須一元化的,例如水資源管理,將來移交給中央。省屬銀行方面,這個星期五(一月十五日)臺銀、土銀就要由中央收回,各行庫的投資也一併收回去。
問:中央與省府對省府負債是否大於資產的問題有過不同看法與爭議;上任後,就你實際的瞭解情形如何?
答:據財政廳的報告,省府帳面上確實有六千多億負債;這些財政部都要概括承受。
服務性、管理性的機構
問:在修憲、國發會階段,你一直強調政府再造和效率;當政府層級拿掉一個,也許效率上可以調整,但現在省府可以發揮什麼樣積極的角色?
答:「此刻」省府還沒有拿掉。
當年我在國發會講政府再造,並沒想到自己會接這個工作。我只是認為,台灣地區不大,四級政府有必要嗎?
省還能發揮什麼功能?省不再是地方自治團體,而是行政院與縣市之間的橋梁,可以代表行政院從事地方自治監督的工作。因此大法官解釋,就法律的授權,「省」能成為權利義務的主體時,還是公法人。要讓省變成什麼樣子,就看行政院的態度。
問:你曾說台灣省不要福建省化,未來省府會有什麼樣具體的授權業務?
答:很抱歉,我真的看不出來福建省有什麼功能。但是,台灣省除了地方自治的監督,還有省立學校、醫院的管理權。而且,台灣省幅員比較大,和福建省不一樣。
問:你說省府要做行政院和地方的橋梁,具體上要怎麼做?
答:現在我還有一些資源,地方要這個、那個,還可以給;如果以後資源減少,我還是可以發現問題、跟行政院反映,或代行政院看進行中的工程。事實上,因為沒有前例可循,要慢慢摸索。
問:會不會成為另外一位政務委員,行政院長交代的事才去做?
答:在八十九年底、暫行條例期間不會。
問:在此摸索過程中,有哪些條件會影響省府虛級化之後的角色?
答:一個機關能不能發揮功能,看它有沒有錢和權,如果有經費和人,照樣可以發揮功能。省府會變成服務性、管理性的機構,但不再是行政層級必須經過的一環,而是行政院部會的一部分。
問:有沒有預算?
答:以後還會有預算 ,但以前省政府預算在省政府,現在在行政院,像部會一樣。
問:據報導,宋省長回來時你會跟他談談,你們會談些什麼?
答:大家總是對我們有沒有見面很敏感,有那麼重要嗎?中國人見面通常會請教高見、指教,以前我接別人的工作也會請教對方。宋先生以前在省府 ,我現在也在省府,也許他有什麼意見 ,談談而已,這是很單純的事,一定會談。
問:省府現實政治勢力的影響有多強?會表現在哪些層面?
答:你是指省主席的分量是不是?我從來沒考慮過,只思考我的任務是什麼。手中有多少資源和影響力有關,但政治上的影響力有很多方式,聲望、關係都是,不一定有資源才能影響。
上台不必得意,下台不必沮喪
問:在你的生涯規劃中,有沒有想過省主席這工作?你用怎樣的心情接下?
答:這是一個關鍵性的工作,省的精簡是政府再造工程的火車頭,能在這個工作中主持負責,有深刻的歷史意義。其次,還有半年的時間我有相當的資源可支配,這支配會影響省民,這也是從政生涯中,可為自己生長的地方正面貢獻的機會,好好做就不虛此行。
問:你過去是連戰任行政院長時的秘書長,大家會聯想你現在做的事是在幫連副總統的忙,你也說這是「為黨布樁」。
答:他們一直追問這問題,我才說我不是來做黨部的主任委員,是做省主席,我又是執政黨的黨員 。據政黨政治的原理 ,從政黨員好好去做 對黨有正面影響,做得好,可累積黨的資源。從這個角度看,是不是為黨布樁?如果他們對我有好感,從某種意義來講,是不是對我的黨 、我所支持的人有幫助?
問:在政界,朋友與競爭對手間,如何拿捏分寸?以前的好友變成競爭對手,你會用什麼心情看待?
答:我沒有這種經驗。但我覺得,從政是一時,朋友是一輩子的。不過這是理想 ,往往因政治理念、信仰、所屬黨派的不同,朋友變競爭者 。如呂秀蓮和我是美國伊利諾大學同學、我的媒人,又是內人的堂姊,我們雖分屬不同政黨,卻不影響私誼。
問:在你自己的生涯規劃中,是否也曾考慮參選、做民意代表?
答:我坦白講,十年前黨要我去彰化選縣長,四年前要我選台北市長,這次高雄市長選舉吳敦義市長猶豫時,黨也曾找過我,但最後都沒去。
我當秘書長時有一個很深的感受:政治舞台的上上下下,不是當事人能掌握的。秘書長的職位比較容易瞭解人事更動的來龍去脈,有時在發布前又有改變 ,是權宜的選擇。所以有人要我談談當秘書長的感受,我說:「上台不必得意 ,下台不必沮喪。」做政務官,上台下台是很自然的事。
卸任秘書長,我真正想做的職務是外貿協會董事長,當時那個職務沒人做,由經濟部長兼任。我因為做行政工作已有一段時間,很想改變一下,那個工作沒有行政壓力,又能替國家社會做點事,以及有較多機會接觸國外事務,是另一種學習。
若說有什麼生涯規劃,我想是把目前的工作做好,並不期盼以後做什麼;但假如我的朋友或長官要競選,我一定努力做好抬轎子的工作。
(王力行、劉鳳珍、蔡慧菁採訪,蔡慧菁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