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你不懂我們的心

徐子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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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婷

1998-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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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你不懂我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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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1998 / 11月號雜誌 第149期遠見雜誌

說法一:「他(指市長吳敦義)在高雄做了八年,等於小孩從出生抱在手上到念小學二年級、都學寫子了。可是八年來我看不到高雄有什麼不同?再四年,等於十二年,天啊,小孩子都念完小學了,想想太可怕了!」--中山大學海洋政策研召室教授胡念祖

說法二:「伊(指市長吳敦義)是沒做啥米代誌不過伊嘛沒做歹代誌啊!誰做市長都同款啦,阮都是要賺卡有通吃。」--一名高雄計程車司機

說法三:「其實吳市長做得不錯,只是他的個性太謹慎了,而且都沒有在宣傳。」--《自由時報》高市新聞小組副召集人林雅麗,主跑路線:高雄市長

在進行任何的施政總體檢時,不可避免的對於現任執政者總是多所責難,「做到流汗,嫌到流涎」,是許多地方首長在面對民眾的不滿時,最常提出的辯駁。但究竟是民眾的要求不知魘足,抑或執政者的施政方針無法契合民眾的需求、「流汗」流錯地方呢?

台灣近幾年來年年有選舉,去年底縣市長大選剛過,今年底又面臨北高市長、市議員、立委「三合一」選舉,民主政治也正是用選舉來檢證民眾對政治人物過去的評價與未來的信任。

台灣第二大都市、今年年底即將改選市長的高雄市,在《遠見》雜誌今年的民情調查顯示,高雄市民覺得目前高雄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依序是:交通、環保、治安(見頁七三,表三),這幾乎和世界上所有的大都市一樣。至於居住在高雄的感覺,整體來說有六成以上高雄市民覺得生活環境安全,七成五以上的高雄市民覺得住在高雄快樂(見頁八一,表十)。

「市長清白就夠了」

高雄市長吳敦義官派四年、民選四年,總共在位八年,資歷之深,堪稱目前台灣二十三位地方首長的「大師兄」。但是問起八年的施政績效,卻有高達兩成八的高雄市民表示「不知道」市長吳敦義在施政上最用心的項目為何,甚至有兩成一的民眾認為他的施政「都不用心」(見頁七三,表四)。民眾對吳敦義施政的平均分數是六二.二六,居二十三縣市之末(見頁七六,表七),而認為他「不關心」市民需求的比率則高達三成三,居二十三縣市之冠(見頁六九,表二)。

在這份調查當中,產生一個弔詭的「高雄現象」--高雄市民是「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用心、你也不關心我的需求;但是,我自己還是過得很快樂!」

吳敦義對於外界「不用心、沒建設」的批評,深感不平。他自認建設絕對不比台北市長少,「只是我不喜歡作秀宣傳。」高雄師範大學地理系副教授洪富峰也認為,批評吳敦義都沒做事,其實不盡公允,「但進步是相對的概念,你慢了一點,別的縣市就追了上來。」

一位工務局的官員則表示,從都市社會學的角度觀察,都市化愈高的都市,市民愈容易感到不滿,「總是特別挑剔。」

若拿同樣高度都市化的台北市相較,調查顯示,台北市民認為目前台北最迫切需要解決的間題是「交通」,市長施政最用心的項目也是「交通」,而認為未來市長在施政上要加強的還是「交通」。這意味了「我知道我要什麼,我也知道你有用心;但請你還是要加油!」似乎證明都會區的民眾也許挑剔,但是並不會吝於給與執政者肯定,中山大學公共事務研究所副教授吳濟華就說:「民眾的眼睛其實雪亮的。」

吳敦義在市長任內的評價或許不一,「清廉」似乎是大多數人能接受的最小公約數。一位身為高雄人的資深記者坦言自己對高雄長期以來被家族政治把持深痛惡絕,因此憑著「至少吳敦義和家族沒掛鉤」這點,對他抱持正面評價。成功大學都市計畫研究所教授姜渝生表示,在長期地方政治腐敗的情況下,民眾對執政者的要求只要是「清白」就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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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天知命vs.無為而治

「高雄人比較樂天知命,」洪富峰認為,雖然在形態上高雄市已經是個現代都市,但是因為居民多為從四周農業縣市移入的外來人口,就業結構也以勞工階級占多數,基本上遠足保留傳統社會「帝力於我何有哉」的觀念。

中山人學副教授郭端坤就談到,在高雄推動社區總體營運的無力感。「不光是民眾參與的熱情,還有政府公部門 。」社區總體營造雖然名義上是文化中心的業務屬於教育局管轄;可是很多時候還需要建設局、工務局幫忙改善社區環境,但是這些橫向的聯繫極為久缺,就算工務局長願意幫忙,下面的處長不動,也無可奈何。郭瑞坤認為:並不是市民或學者的任何意見,市府都必須接受,但是「不要沒有反應」,現在能做到的有哪些?是不是就應該開始做?列出進度;做不到或有困難的,也應該坦誠溝通,否則一切都是「存查」。

目前郭瑞坤在推動高雄哈瑪星造船頭計畫,今年六月行政院院務會議討論到這個計畫,讓他滿訝異,後來才聽說行政院長蕭萬長在高雄當過兵,「他自己說,不用來都知道,這個地方幾十年都沒改變。」九月初在一場和行政院南部聯合中心的會議後,更讓他不勝感慨:「有時候我覺得中央都比地方政府來得關心。」

專研地方政治的台灣大學三民主義研究所教授陳明通指出,地方民眾並不會將生活上的種種問題與不便,歸因到地方政府身上。像高雄市長期以來一直將地方政府應負的責任,對外歸咎於中央政府的「重北輕南」,對內則是家族派系牽制,久而久之,民眾也不會對地方政府有太多要求,一名地方記者也說,因為吳敦義主政八年,民眾已經習慣「無為而治」的施政風格,甚至不少市民以為「在高雄做市長,能做的事不多,大概就是這樣」。

另一方面,重感情、講義氣也是原因之一。從中央調任行政院南部聯合服務中心的官員表示,剛來高雄很不習慣,「公務人員辦事應該是講法理情,可是後來發現,只要感情「搏」好,什麼都好談。」里長莊訓貴也說,高雄市的「走攤文化」讓政治人物勤跑婚喪喜慶。據聞高雄市有位立委每逢喪事場合,就一路跪哭進入喪家祭拜,因此即使他的問政成績不甚理想,行事風格也頗受爭議,還是每選必上。

市民才是改變高雄的動力

吳敦義常用「台北是大腦,高雄是心臟」比喻北高兩市的差異。他的原意是要說明兩個直轄市在台灣發展上所擔負的不同使命,但是一位高雄人聽了不無感傷:「這是不是說明了我們高雄人只有感情和衝動,卻不用理智判斷?」

也正因為台灣只有兩個直轄市,所以「北高情結」是一直被人提起的話題。四年前陳水扁當選台北市長,部分高雄人有份掩不住的喜悅;不是為了陳水扁個人,而是希望藉此「平衡南北差距」--他們認為「台北市長讓民進黨做,那國民黨的高雄市可能會建設好一點」,但是四年下來,「這樣的算盤好像打錯了」。

年底的市長大選,高雄市呈現外弛內張的景象。以勞工人口為主的選民結構,使得民眾在忙於溫飽之際,對選舉的關心度普遍不高。雖然高雄市表面選情冷清,每天從中午到晚上卻是各種餐會、動員不斷。而在檯面上偶爾出現一、兩個炒熱的話題,也多是口水之爭,少見政策辯論。謝長廷喊出「海洋首都,快樂出航」,吳敦義就喊「海洋世紀,高雄領航」,政見抄襲的爭執不斷。郭瑞坤無奈地表示,這是一場「消去法」的市長選舉。

「這個城市因為有了你,而有所不同,」這是胡念祖對高雄市長的期許。幾乎所有人在談到高雄的末來優勢時,都會以「這是一個有潛力的年輕都市」做為結語,但是洪富峰卻憂慮,如果高雄不盡早發揮自己的優勢、建立都市特色,他擔心「這個新興都市還沒長大,就已年華老去」。

「市民參與不啟動,整個地方就會動不了,」姜渝生指出都市的發展之鑰,其實在市民手上。市長選舉將是個開始,持續的監督與參與,才是發動高雄改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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