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G7工業國召開高峰會。會前，七大工業國領袖莫不期盼日本可以提出振興日本經濟、止跌日圓的有效方案。日本首相橋本龍太郎在國內外壓力下，提出了一千兩百三十億美元的經濟振興方案，將重心擺在擴大國內公共建設的投資，期望藉此刺激消費、使景氣復甦。日本政府打的如意算盤是，利用這種傳統的投資擴張方式，對低迷的消費市場打一針強心劑，並期望能迴避日本社會各界需求呼聲甚殷的減稅要求，避免因為實施減稅，而必須大量發行國債，使政府財政陷入更龐大的赤字風險。
但是在振興方案公布後，不僅各大工業國與經濟學家認為了無新意，日本各界更是大失所望，股、匯市低迷依舊，泡沫經濟破滅後層層不景氣的陰影，仍然像烏雲般籠罩著橋本內閣。許多日本經濟專家甚至憂心忡忡地認為，此次的經濟振興方案若能成功，固然可以讓橋本與拯救美國經濟、提出「新政」的羅斯福總統齊名，但若是失敗，則過度的無效公共建設支出，也可能使橋本與造成經濟大恐慌的前美國總統胡佛一樣遺臭聲名，並且讓日本經濟陷入損失更慘重的愁雲慘霧中。
事實上，從九０年代初期日本經濟步入不景氣之後，日本政府幾乎每年都提出經濟振興方案。根據一項統計資料顯示，日本政府在一九九二年提出一項八十五億六千萬美元的振興預算，當年的家庭年平均消費額是三十五萬兩千八百二十日圓；一九九三年預算提升到一千七百二十九億美元，家庭年平均消費額是三十五萬五千兩百七十六日圓；一九九四年預算一千四百五十七億美元，家庭年平均消費額是三十五萬三千一百一十六日圓；一九九五年預算三千八百億美元(包括神戶大地震災區重建的援助)，家庭年平均消費額是三十四萬九千六百六十三日圓；到一九九七年，預算是十五億四千美元，而家庭年平均消費額是三十五萬七千六百三十六日圓。
從數字可以看出，每年雖然都有大筆振興預算，但是日本經濟仍然像植物人一樣，對外在的刺激沒多大反應，消費市場始終維持三十四、五萬間的疲軟水準。
由此可見，錢不是萬靈丹。我認為，經濟面的問題不全然是經濟因素造成，更多時候是來自領導力。以日本政府投下大筆大筆的資金，卻始終無法挽救陷入沈痾中的經濟來看，除了經濟面的因素外，執政者缺乏決斷的魄力與對未來正確的遠見，以及實現遠見應有的「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恐怕才是主要因素。
美國在雷根主政的八０年代，也曾發生類似日本的泡沫經濟，雷根政府決定由聯邦政府吸收Saving & Loan的大筆呆帳，直接沖銷，恢復了民眾對銀行的信心。這是一種決斷力。
「無欲」才有魄力
日本經濟會衰退到鍼砭難施的地步，固然有其經濟體質不良的因素，但是主政者無法洞燭機先，或在出現相關警訊時即壯士斷腕、進行改革，而白白喪失時機的優勢，更是關鍵。如果主政者有領導魄力，幾年前就強力實施符合解決所需的方案(例如減稅)，或許日本的經濟問題早已減輕，甚至解決。進行強力的改革可能使主政者面臨強大的壓力跟挑戰，或損失一些政治成本，但若能防微杜漸，會比日後填無底洞的成本少得多。
領導魄力不足造成經濟瓦解的理論，在此次的東亞經濟危機中同樣獲得印證。以最近動亂不安的印尼為例，其經濟之所以瓦解，就不是單純的經濟因素可以解釋的。
從經濟資源來說，印尼的自然資源豐富，土地、勞動成本也其有相當的競爭力，但在這種條件下建立的經濟體質，卻因貨幣匯率危機的衝擊而剎那間崩解。其中很明顯的原因是政府的領導力不足，沒有正確的遠景，也缺少負起責任的勇氣和魄力。印尼如此，在此次危機中遭受重大衝擊的幾個國家身上，如韓國、泰國、馬來西亞，也都可以看見類似的情形。
佛家說：「無欲則剛」，人在心中沒有私慾時最剛強，也最有行動力達成目標。據《明史》記載，有位御史每天晚上就寢前，必定燒香上禱，向天地說明自己當日所做所為是否符合身為監察言官當盡的職責，以及是否盡棄私慾；而「無欲」使得他能扮演好御史大夫的角色，讓當朝權貴、甚至皇帝都對他敬讓三分。
這個故事是無欲則剛的最佳例子，這種精神則是領導魄力的最好詮釋。沒有私慾，領導者才能公平地對待各種不同選擇，做出平衡各方需求的決策；只有把個人的慾望拋下，才能不受利誘威脅，勇氣十足地朝目標邁進。
許多亂象的產生可以歸因於領導魄力的問題、要解決這些亂象，也應該從領導者建立魄力開始。在變化愈加快速的當代環境挑戰下，類似印尼暴亂、總統被迫下台的狀況不會是最後一次，也不會只限定在某些區域，任何沒有領導魄力的政府或企業，都可能成為下一個失敗者。
(作者新著《學習革命》已由「天下文化」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