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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突破五十億之後

陳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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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美

1987-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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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突破五十億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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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1987 / 8月號雜誌 第014期遠見雜誌

對一個小星球來說,五十億人口似乎相當多。但人口密度高不見得就比較不快樂,只要比較一下荒蕪淒涼的西伯利亞和熙攘熱鬧的曼哈坦區就可明白。不管怎樣說,如果將五十億人肩並肩地聚集在一起,即使像香港那麼小的地方也容納得下地球上所有的人。

地球的自然環境廣闊、資源無限,再多的人也都還容得下。平均來說,每一平方呎的土地每天都可吸收三百萬卡的太陽能,足以供應一個人的身體運作所需。如果地球每一平方呎就有一個人,也就是說全球人口達到目前的二萬六千四百倍,從理論上說,地球還是能夠支持。

但是,要維護地球容量,人類必須隨人口成長不斷地改善他們的組織,並且絲毫不能破壞他們賴以生存的自然體系。世界上許多地方,人口增加的遠度已超出社會所能應付的能力。

世界人口正快速成長,但卻成長錯了地方。全球平均每天增加二十二萬人,其中九0%在開發中國家,使得這些國家無法提高人民的生活與教育水準。

世界人口高速成長區和低速成長區之間的差距正日益擴大(見表)。近幾年來,東亞(包括台灣、中國大陸、日本和南韓)已加入歐洲與北美,成為低速成長區。而在高速成長區中,除了地廣人稀、人口佔世界比例微不足道的中東之外,全都貧窮落後。

非洲的人口成長率居世界之冠。如果長此下去,奈及利亞到二0四0年的人口將等於目前全非洲的人口。而肯亞在十七年內人口也將成長一倍。

出生率對經濟的影響

人口增加對經濟有什麼影響呢?比較一下肯亞與西德就可明白。如果西德人口在未來十七年保持穩定(實際上西德人口正呈負成長),而經濟成長也保持目前的二%,那麼到二00四年,西德的個人平均國內生產毛額將比現在增加四0%。肯亞如果要達到相同的目標,在未來十七年,每年的經濟成長必須達到六.二%才行。肯亞最後一次締造六%以上的成長率是在一九七八年。

出生率過低也會造成經濟問題。西方國家擔心老年人口快速增加,而撫養他們的勞動人口卻逐漸萎縮。國際勞工組織指出,荷蘭在一九八五年時,每千名勞動者必須撫養三六四名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但到了二0二0年,每千名勞動者則必須撫養七五六名老人。

但老人不是唯一的依賴人口;兒童也一樣。更重要的是。隨著社會發展,老人對社會的依賴程度將越來越小(因為他們比以前的老人能夠工作);反而是兒童對社會的依賴程度將越來越高(因為求學的時間拉長了)。

兒童能夠接受較長的教育是件好事。但實際上往往辦不到。由於人口成長快速,學校容量無法跟著增加,每個小孩上學的機會反而減少了。結果他們創造財富的能力也不如他們的父母了。

短期來看,開發中國家要提高他們的經濟成長率到足以支持人口的增加,希望並不大。它們大都依賴農產品賺取外匯。但在國際市場卻受到許多限制,而且得不到公平的待遇。歐美和日本為保護本國農民,實施價格補貼政策,結果導致工業國家農業生產過剩,壓低了世界價格,開發中國家成了受害者。

此外,許多開發中國家背負巨額外債。拉丁美洲國家的外債舉世皆知。非洲國家的外債也十分驚人。蘇丹與薩伊共和國的外債分別達到該國生產毛額的一一0%與一八九%。像這樣債務嚴重的國家,實在不太可能獨力創造足以應付人口快速成長的財富。

人口變化三階段

開發中國家如果不能提高經濟成長,則必須控制人口。但這點也困難重重。人口學畫家諾提斯坦指出,一個社會的人口消長通常都會經過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的出生率和死亡率都很高。人們年紀輕輕就死亡;而婦女生很多小孩,其中許多都夭折。中世紀時的歐洲以及五十年前的非洲都是典型的例子。在這階段,人口數大致穩定。

第二階段的出生率仍高,但由於醫療水準提高,死亡率顯著降低。在這階段,人口增加十分快速。

第三個階段的出生率和死亡率都很低。人們的收人與教育水準都提高之後,養育小孩的慾望反而降低了。同時,也比較能夠控制生育。在這階段,人口可能減少;即使增加也十分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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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富有的國家像歐洲、北美與東亞國家都已逐漸進入第三階段。而非洲與拉丁美洲的許多國家至少還需要六十年才能進入第三階段的穩定期。美國專門調查世界人口與環境的Worldwatch Institute的所長布朗指出,高人口成長率的國家如果不趕快進入第三階段,則可能倒退到第一階段,由於生活條件越來越差,他們的死亡率將會回升。

目前愛滋病肆虐非洲,是否表示非洲將開始倒回第一階段?非洲人在遺傳上似乎特別容易感染愛滋病。因此有些流行病專家認為這個「世紀之病」可能使非洲某些地區的人口減少一半。有些婦女因為看到愛滋病提高死亡率,因此拚命生小孩以維持家庭的規模。

這樣的社會,就像諾提斯坦所說的第一階段一樣,擁有高度的出生率和死亡率。能否避免回到第一階段,要看人們是否能減少雜交。要不然,就得依賴「救命之藥」的發明了。

人口控制的效果

貧窮的社會能否進入第三階段呢?中共為達目的,採取激烈手段,懲罰擁有一個以上小孩的家庭。結果顯示,馬克斯主義的家庭計畫比馬克斯主義的經濟計畫有效。但產生的副作用十分可怕。美國人口學家估計,根據中共一九八二年的人口普查資料,自一九七九年以後的三年中,中國大陸有二十五萬名女嬰被殺死。

中共的政策在未來將產生嚴重問題。由於老年人只能靠家人撫養,在人口單薄的情況下,老年人的淒涼與貧窮可想而知。現在他們把女嬰溺死,將來恐怕自己得投河自盡了。

中共的例子說明了有效的人口控制,並不能保證社會快快樂樂地進入第三階段。在控制人口的同時,社會也要跟著進化才行。

在政府較不獨裁的社會,中共的方法很可能帶來反效果。印度在一九七0年代實施的節育計畫就是一個例子。不僅效果不彰,而且已在國人記憶中留下不可抹滅的烙印。對一個人口已超過七億八千萬的國家而言,每年二.三%的成長率,不啻是對家庭計畫的一大打擊。

過去有人認為家庭計畫中心與避孕藥的普及對控制人口居功厥偉。其實,避孕藥與出生率的降低之間沒有直接關係。只要避孕的動機夠強烈,一些被認為「無效的」傳統避孕方法一樣能有效的達到目的。

例如羅馬尼亞在一九五七年開始允許醫師在病人要求下施行墮胎。於是墮胎大為流行,以致於嬰兒出生率降到最低點。一九六六年,羅馬尼亞政府突禁止墮胎,並限制避孕藥的進口,於是嬰兒出生率馬上增加一倍。但是,到了一九八三年,雖然政府並沒改變獎勵生育的政策,嬰兒出生率又降回到墮胎合法時的低點。

另外有一種說法:只要教育婦女,她們自己就會想辦法避孕。但許多研究發現,一知半解比完全無知更危險。雖然中等教育程度以上的婦女的子女數比學歷較低者少,但小學程度婦女所生的子女卻多於未受教育者。

以奈及利亞為例,中等教育以上婦女平均生三.九個小孩;沒有接受正式教育者平均生六.六個小孩;而完成小學教育者卻生七.六個小孩。

非單一因素能決定

人口能否下降,決不是任何一個單一因素可以決定的。聯合國人口基金會(UNFPA)在最近一次的年度報告中指出,小家庭的產生,決不全然是家庭計畫的結果,而主要是因為個人觀念上的改變。「人們必須在內心相信家庭計畫能夠幫助自已達到較富裕的生活。」

但在許多國家,人們很難有這種認知。「世界節育調查」(World Fetility Survey)在一九八四年提出報告指出,奈及利亞只有五%的婦女希望不要再生小孩,象牙海岸的比例也只有四%。

但另一方面也有證據顯示,有些單純的農村婦女並不希望自己成為生小孩的機器。美國有位研究員胡斯頓訪問了許多開發中國家未受過教育的婦女,發覺她們大部份都希望小孩不要太多。但她們的社會由男性主宰,她們無法作主。

到底作丈夫的想要什麼呢?怎麼做才能讓他們明白小家庭的好處?有關這方面的研究非常少。在非洲鄉村,夫妻之間很少像西方人那樣公開的談論性與避孕的問題,甚至根本不談。胡斯頓發現,非洲的鄉村少女渴望找到一個願意與她們談話的丈夫,甚於找一個有錢的丈夫。

有關避孕的問題,西方人向來把重點放在婦女身上。婦女因此在家庭計書中承擔較大的責任。然而婦女卻沒有權力違反或改變丈夫的意願。一些原本立意良好的家庭計畫因此造成一些始料未及的副作用,不利於控制人口。例如開闢一條新路,本來是為了方便婦女前往家庭計畫診所,結果卻徒然成為男人進城的大道--他們遠離家庭,拋下大家庭的重擔;每次遊倦歸巢,則又為家裡增添新口。

要法除開發中國家的貧窮、無知,以及對老無所靠的恐懼並不容易,因此也很難幫助他們節育,以進入諾提斯坦所說的第三階段,享受富有而安全的高品質生活。要有效控制人口,與其要女性不斷地上家庭計畫中心,不如及早灌輸男性「孩子少,個個照顧得好」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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