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杭州的討論會
四月初參加了《遠見》雜誌與浙江省立教育學院在杭州劉莊舉辦的「海峽兩岸二十一世紀教育發展與經貿交流學術研討會」。會後我們十餘人一起走訪了紹興、寧波、奉化,又與「台灣作家訪問團」去了北京與上海,會晤大陸出版界的朋友。
春到西湖,桃紅柳綠。可惜倆岸的關係並沒有隨春風而增溫。執政黨堅持「戒急用忍」,民進黨提倡「強本西進」,我個人則認為:南向政策需要「大膽」,「西進」只需要「大愛」。因此於今年二月下旬呼籲:台北「大愛」西進,北京「大度」回應。
杭州會議最大的共識是兩岸近八十位學者共同肯定:只有持續不斷地提升教育水平,一國才可能有較高的經濟水平。歷史上,沒有一個國家因教育投資過多而財政破產,可是當常因教育投資不足而陷國家於貧窮。我方的學者施建生、李誠、宋鏡、林祖嘉等均在論文中闡述相關論點。大陸方面的學者譚崇台、呂型偉、邵宗杰、伍柏麟、顯明遠、王建華、徐輝、史晉川等也發表類似觀點,相互引證,彼此激盪。這是近年來我參加海峽兩岸多次討論會中,氣氛最熱烈又最一致的一次。
今年五月四日是北大百年校慶,在會中我指出:如果近八十年前五四運動的健將,除了提出德先生(民主)、賽先生(科學)以外,還同時提出兩位伊先生(教育與經濟,Education & Economy),中國現代史是否會改寫?民主用以治國,科學用以強國,但必須同時要有教育立國,經濟富國。因此,當前朱鎔基提出「科教興國」,雖然是遲來的智慧,卻是果斷的決策。
(二)汪道涵先生送《交鋒》一書
去年四月與汪先生在上海見面時,他對哈佛大學波特教授「國家競爭優勢」的理論極感興趣。我曾用波特提出的「開放社會」(Open Society)向他解釋美國何以是世界上最有競爭力的國家。回台後張全聲與我合送了他一百冊波特教授的這本名著。
今年四月初去上海應約赴會。在餐敘中,汪先生告訴我,那一百冊書已經送了「該送的朋友」。聚會中的談話剛好從教育開始。我毫不猶豫地建議:「台商如果來投資,北京最應當歡迎的還不是設工廠,而是辦學校。勞力密集的工廠只增加就業,腦力密集的學校則增加國力。」在座的趙耀東、武士嵩、鈕廷莊等幾位先生都頻頻點頭。
席間汪先生送贈我們每位一冊《交鋒》,告訴大家:「這本剛出版的書您們可以看一看,瞭解我們二十年來三次思想上的大轉變。」
次日去北京,停留了五天。北京的朋友都熱烈地在談論《交鋒》。他們告訴我:已有一千種以上的報紙發表支持的評論,一個月內已銷售二十萬冊。它的主題是敘述大陸改革過程中三次複雜的政治思想交鋒,最後以「反左」主線(亦即是「持續改革開放」)獲得決定性勝利終結。
我一直同意:「大陸不改革,中國沒有希望;兩岸不交流,台灣沒有遠景。」大陸改革的前提必定要先來自思想的解放。三十二萬字《交鋒》的結論,描繪出大陸擺脫思想桎梏力爭上游的遠景。
(三)朱鎔基的故事
從北京再回到上海,聽到一些朱鎔基擔任上海市長時的故事。故事一:在一次開會中,朱鎔基要求開會的人拿出他們口袋中的打火機與香菸。問他們:你們怎麼會有錢用這麼貴的打火機?抽這麼貴的菸?
故事二:開會做簡報,他不准部屬看稿子。聽完簡報,他講評時所用的資料比部屬還詳盡。
故事三:參觀完畢,主辦單位送每人一個名牌公文包。朱鎔基十分生氣地說:「如果你們真的沒有,就帶回去。」當場沒有人敢拿。這位朋友說:大家知道他唯一肯收的禮物就是「書」。
在人民心目中,這位新總理絕少應酬,講話不留情面,要求嚴格,鐵面無私,腦筋清晰,記性尤強。一直有人擔心他的個性不易與江澤民相處。我則認為:江澤民敢用他,正顯示了自己的氣度與胸襟。朱鎔基是以鞠躬盡瘁之心,為國盡力;而非以「功高震主」之志,死而後已。
(四)結語
半個多月在大陸大小城市的訪問,看到了他們活躍的經濟,尤其朱鎔基大刀闊斧的改革,使大陸人民對前景充滿希望。回到台北,仍是一片低迷。政壇人物的明爭暗鬥,社會治安的敗壞與貪污舞弊的接二連三,尤其使人難以相信:這個充滿生命力的台灣社會陷入這般險境!
大陸仍待克服各種嚴峻的難題,但在力爭上游;台灣曾經擁有各種優勢,但江河日下。如果這種情勢持續下去,不出幾年,我們就會聽到:「大陸能,為什麼台灣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