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自民黨一黨主政、多黨參與」的國家,在野黨很多。主要有社會黨、公明黨、日本共產黨、民社黨、進步黨,及一些人數不多的迷你政黨。若就去年上月六日選舉後參、眾兩院的總議席數來看,在野黨總席數分別是二六與二0八,比自民黨的五0與三0四少。
合則利,分則敗
席數雖比不上自民黨,在野黨在國會問政上,角色卻是舉足輕重。而且深諳「合則立、分則敗」的道理,互相合縱連橫。例如去年選舉中,社會、公明、民社和社民連合等四黨就採取合作的策略,在自民黨沒有候選人的選區裡,設法讓自已的支持團體也支持他黨的候選人,結果七十七位候選人中有四十二人進入眾議院,四位進入參議院。
日本在野黨在國會中扮演的是監督、校正的角色,發揮制衡力量。
去年參、眾兩院選舉後,公明黨書記長矢野絢也在議員總會上,強調在野黨的功能是:在自民黨掌握多數優勢的情況下,以監督、校正為重點。在國會上,議席最多的自民黨雖然能組閣,也握有制訂政策與法案的主導權,但是想得到出席議員之過半數的支持,委實不易。
淡江大學日本研究所許慶雄所長分析,一九七0年以前,日本國會幾乎每年都有在野黨霸佔議長席,讓議長不能到席宣佈開會,阻撓議事進行的情形。當自民黨議員把那些佔住位子的在野黨議員拉開時,雙方就打起來。根據議會的規則,任何警衛沒有議長的要求不能進入議會,「反對黨的人數相當多,如果圍在議長席四周,自民黨三百多位議員怎麼打也打不進去。」
採用拖延戰術
許所長還說了一個小故事:一九六0年美日安保條約修改時,反對聲浪極高,自民黨為保護眾院議長,特派現在的副總理金丸信擔任保鏢,因為當時剛當選議員的他,年輕力壯而且是柔道六段。由此可見,日本國會裡曾有一段捋袖相向的歲月。
一九七0年以後,火爆衝突的場面隨著選民知識水準提高而減少。代之而起的是不斷的折衝、商議。
一項議案在提出之前,自民黨本身就已經考慮在野黨會反對到什麼程度,內部事先做好修正。如果提出之後仍遭反對黨反對,就透過議院營運委員會、各黨的國會對策委員長,甚至各黨的幹事長或書記長出面斡旋。所以,中華民國日本研究學會陳水逢理事長形容日本政壇:「是一種討論與說服折衷出來的現象。」
在野黨對反對的議案,主要的策略是利用會期限制、議程必須全體同意和參議院審查的規定,來施展拖延戰術。
國會每年固定召開一次「通常國會」,會期有一五0天,只能延長一次,還得經過參、眾兩院一致同意才行。再加上未通過的案子也不一定排在下次會期,所以未審的議案如同廢案。在野黨就設法對不同意的議案,加以拖延。
例如在野黨可以對內閣、閣員甚至正副議長提出不信任案,於是正在討論的議案必須叫停,優先討論不信任案。還有投票時,反對黨採取「牛步戰術」,拉長隊伍距離、放慢前進速度,讓執政黨議員急得乾瞪眼。或者抓住議事進行必須全體同意的慣例,討論開會時間、延會與否等問題。
如果在野黨反對明天開會,表決不通過,就造成休會或延會,議案只有暫擱一邊。除此之外,議案在眾議院通過,送到參議院,又會被在野黨議員拖延一段時日。
不暴躁的反對者
如果在野黨自信有民意支持,執政黨仍一意孤行,在野黨就採取「拒絕審議」,退出會場不參加表決。此時執政黨大可不理在野黨,挾其大多數的議席逕行表決。但是鑑於一九六0年美日安保條約修改時,自民黨的堅持不但招致首都秩序崩潰,甚至岸信介首相下台的教訓,自民黨也就不表決,自動停止開會,任由「國會空轉」。在野黨議員紛紛回到選區說明拒絕開會的原因,執政黨也趁此機會調查民意。
像今年四月作廢的加值型營業稅相關法案,就是在朝野一致抵制之下,由自民黨撤回。去年參、眾兩院改選時,首相中曾根康弘曾保證不加稅,後來卻出爾反爾,堅持改革稅制。不但在野黨盡全力反對,就連自民黨的眾議員在今年四月十六日的簽名運動中,也有三分之一簽名反對。
朝日新聞在三月中旬的輿論調查顯示,反對加值型營業稅的有八二%。自民黨的支持率從去年底調查的五五%跌至四八%,在野黨的總支持率從三五%左右升到四三%。結果四月十二日的地方大選自民黨慘敗,才知道民意所趨,檢討廢除該案。等到廢除後,朝日新聞又在五月底做了一次調查,自民黨的支持率再度回升至五一%。
由此可見,執政黨之所以讓步,在野黨之所以不暴躁,最主要還是在乎選民的支持。因為日本選民的知識水準相當高。
民意永遠最優先
研究日本政黨政治多年的陳水逢認為:「今天日本的選民不願意選出一個流氓型的代議士代表他們行使政權。所以如果你在議會裡面問政的態度過於暴躁,也不會被一般社會大眾所接受。尤其選民會認為,難道我的知識水準這麼低,選出一個不能用理智、理性,而非用比較粗魯的言行問政的議員。選民自覺臉上無光彩。」
畢業於日本近畿大學,得到法學博士學位的許所長也說:「政黨是以爭取政權為目的,必須表現出穩重、有制度、有規矩、守法,自然不主動採取激烈的手段。」
除了選民的知識水準高之外,日本公務員的政治立場中立,也是促成執政黨與在野黨不衝突的原因。Robert C. Christopher在「The Japaness Mind」一書中,讚揚日本的公務員在維護國家利益上,有相當大的貢獻。雖然他們已經習慣自民黨的一套作業程序,但是在施政過程中永遠將國家利益、人民福祉列為優先考慮,不捲入政黨政爭的漩渦。
關於這一點,陳理事長和許所長也都有正面的評價。也因此,執政黨和在野黨不論是在競選或問政過程中所受到的待遇都是平等的。無怪乎「The Japaness Mind」一書中形容:「通常日本的政治家對待公務員的態度,比美國的政治家有敬意,甚至看起來很友善。」
綜觀日本政壇在戰後至今的四十多年裡,在野黨一直扮演著反對角色。然而不論執政黨或在野黨,其問政的方法顯然不斷地准步、成熟。畢竟,選民雪亮的眼注意著各黨的一舉一動,手中掌握著各黨在政壇上的去留,任何一黨都不敢斷然以民意、輿論為賭注。因此,執政的自民黨積極要表現出「自由民主」,聲勢、力量本已不大的在野黨,更是不敢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