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IC教父、台灣積體電路董事長張忠謀在自傳裡剖白,形塑他一生的關鍵時期,是在哈佛大學讀書的那一年。當時他十八歲,在哈佛的必修課縱覽西洋經典,這個閱讀經驗不僅讓他瞭解西洋文化演進,更奠定他的人文修為基礎。
經典的妙用,在學貫中西的張忠謀身上得到印證。曾有學者嘲諷,所謂經典就是每個人都知道它、但卻沒有人去讀它的「磚頭書」。經者,常也,亦即互古不變的道理。經典是所有人類智慧與文明的精粹,也是各文明之間共享的智慧財。
把美麗融入出奇之中
要涉獵西方文化,從西方傳世典籍入手,是最痛苦(喔!那些可怕的單字)卻也最有效(嘿,美國總統演說還得引經據典)的法門。
走進西洋文學經典殿堂,首先會撞見留著一把大鬍子的希臘盲詩人荷馬,優雅地撥著里拉琴,吟誦諸神與木馬屠城記故事衍生的《伊利亞德》(I1iad)與《奧德賽》(Odyssey)。這兩本史詩巨著被後世不斷演繹再創,悲劇英雄阿奇力斯(Akhilleus,他有項羽力拔山河的氣概)、海上飄旅十年的奧狄西亞斯(Odysseus,他狡猾的個性有點像劉邦),幾乎已經變成西洋文明的原型人物。
然後,希臘悲喜劇、柏拉圖師生、聖經人物、但丁、薄伽丘等人陸續登場。像一齣高潮不斷的大戲,每個人用自成一家的獨特文風,喧嘩著自己的台詞,引領風騷。
耶魯大學文學教授、當代重量級文學理論家布洛姆(H. Bloom)歸納,要名列經典大作,必須要出奇(strangeness)、有原創性,但是名家的出奇又必須有普遍性,讓讀者有熟悉的感覺,也就是要「把美麗融入出奇之中」。當讀者第一次閱讀經典的時候,如同碰到陌生人一樣,有一種神奇的驚訝感,所感所受都不在讀者的預期之中。
顛覆莎士比亞或以他為中心?
既寫劇本、又寫詩和小說的莎士比亞,就有這種讓讀者即使在異國、異鄉也覺得自在的神奇魔力。莎士比亞獨特的同化與混同力量讓許多文學家膛乎其後,奠定了不朽的文豪地位。
布洛姆認為,莎士比亞的重要是處在西洋經典的中心位置,他是前後代作家永遠的試金石。莎翁創造出的角色典型,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融會買通英國詩人喬叟與法國散文先驅蒙田的精髓,接著又帶出英國詩人米爾頓、德國詩人歌德、丹麥劇作家易卜生、英國小說家喬哀思等文壇巨擘,整個西洋文明都濃縮在他傳奇而華麗的一生。
此外,俄國小說家托爾斯泰、奧地利精神分析鼻祖佛洛伊德雖試圖抗拒他的影響,但顛覆莎士比亞卻成為他們作品的中心主軸:義大利文豪但丁、英國詩人華茲華斯、法國小說家普魯斯特,甚至當代文壇翹楚如阿根廷作家柏赫斯與智利詩人聶魯達都是莎翁的徒子徒孫。
經典作品之間的關連性、作家們的呼應與對話,也是研讀西方經典時可以留心的議題。對於經典,當代作家或多或少都有欲拒還迎的曖昧態度,布洛姆稱之為「影響的焦慮」(the anxiety influence),他們不喜歡被拿來和大師相提並論。這種影響與被影響的拉鋸,可說是經典生命的延伸,讀者可以用佛洛伊德的方法閱讀莎士比亞,說哈姆雷特有伊底帕斯情結(戀母殺父情結);也可以用莎士比亞的方式閱讀佛洛伊德,分析他的詩學傾向。
不論是正確解讀或誤讀,每一本經典都是對前代經典的回應,與文學想像力的再創造。喬哀思的巨著《尤利西斯》就重新創造荷馬的《奧德賽》,賦予它二十世紀的意義。
傾聽荷馬的召喚
經典不但能涵養閱讀者的文史知識,也是迷失心靈的絕佳避難所。美國《紐約》雜誌影評家鄧畢(D. Denby)就是個明證。鄧畢在二十七年前進入以文學研究著稱的哥倫比亞大學時,西洋經典課程是所有學生的必修課。四十八歲那年,鄧畢厭倦虛浮的媒體工作,人生遇上瓶頸,文學經典的召喚就在此刻出現。他重返哥大教室,選修兩門西洋文學課程,再讀這些經典,「以找回在眩目的媒體中失去的自我。」
重回校園的鄧畢,已是人生歷練豐富、事業有成的中年人。他重新發現了荷馬、柏拉圖、聖經、奧古斯丁、薄伽丘、尼采與吳爾芙,也從中攫取新的靈感,用在人生解惑上更得心應手。
不論是學界的布洛姆或是媒體的鄧畢都驚覺,美國人文教育危機的病灶,就出在文學閱讀委靡不振,院之間激辯著是否要將經典課程束之高閣;經典的挑選與詮釋也淪為學術權的角力場。經典閱讀的危機,等同於人文危機。
德國哲學家尼采精確地點出,文學創作源於「與眾不同的渴望、無所不在的渴望」(the desire to be different,the densive to bo elsewhere),經典作家終生追求的,就是實現這兩種渴望。閱讀經典當然無法使讀者搖身變為億萬富翁或好公民,卻可拉高讀者的文明視
界,體會在文明進展中人類的想像力是如何奔放演進。
「汝之詩歌,目今必定含慍。不朽的人啊!阿奇力斯的怒火,已然命定、深具毀滅。」吟遊於遠古希臘原野的荷馬,正在召喚。
閱讀經典,請走捷徑
文學圈最富盛名的經典選集,首推諾頓出版公司(W. W. Norton)的各式文選。據諾頓公司總經理麥克菲力(P. McFeeley)表示,這套文選由美國各大學的文學教授挑選、導讀,是經典閱讀不可或缺的寶鑑,尤其是《諾頓英國文學選集》(Norton Anthology of English Literature),還被譽為當代影響最深遠的文選。
如果英文程度不錯,可以從諾頓的文選開始進入經典殿堂。諾頓文選包含英、美與歐洲文學等數冊,每篇作品或是每個作者選集之前,都附上專門研究的文學教授所寫的導讀。這套文選可在英文書籍專寶店買到。
由於西洋經典沒有版權的問題,因此坊間也有許多不同的翻譯版本,選擇時要更謹慎。以莎士比亞的劇本為例,譯作中最有名的首推朱生豪、虞爾昌(世界書局)與梁實秋(遠東書局)這兩套譯本,三人各有所長。此外,新潮文庫和遠景出版社出版的西洋文學經典也是陪伴許多青年成長的讀物。
近年出版的兩本文學閱讀著作,也可以讓你對西洋經典有更深刻認知:程度較深、適合學院閱讀的布洛姆《西洋經典》(The Western Canon),以及較適合一般大眾閱讀的鄧畢《名山之作》(Great Books)在《西洋經典》中,布洛姆專章研究西方二十六位經典作家,始於但丁、終於愛爾蘭劇作家貝克特(S. Beckett)。他並在書後附錄,將文學經典分為神權、君權、民權、混沌四個時期,列舉各文明的經典作品,並推為較好的英文翻譯版本。
想要進入文學殿堂,布洛姆這篇附錄上列舉的作品絕對夠你讀一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