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八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民進黨獲得縣市長選舉十二席的勝利,改寫了地方自治史。由在野黨執政邁入第十七個年頭的宜蘭縣,同樣瀰漫著選後的激情與亢奮。
總算可以安心交棒的游錫<方方土>,並沒有讓勝利的喜悅停留太久。從競選總部返家途中,暗夜微雨,此刻的他已放眼未來:什麼樣的人,可以凝聚黨內各派系的力量,贏取政權?民進黨如何進一步扛起執政責任,面對國際問題與兩岸問題?
在眾多耀眼的政治明星中,游錫<方方土>空從來就不是最奪目的一顆。不過,即便卸下縣長一職,他沒有讓他從媒體上消失;八年縣長任期贏得的高施政滿意度,正不斷地把他住各項「報派」任務送:黨主席、立委、台北市長、入閣.....。
政壇灰姑娘
不被遺忘,因為他治理宜蘭的經驗太過耀眼;獲得青睞,因為他把握住每一個可能向前邁進的機會。
雖說「無官一身輕」,游錫<方方土>卻一刻也不得閒。風光步出宜蘭縣政府以來,他仍然維持一貫的風格-以認真中帶著靦腆、憨厚又充滿自信的態度,時而到立法院參加公聽會,談民進黨反污染而不反商;時而上電視接受叩應,表達宜蘭人對北宜高速公路的期待;在國立藝術學院校長邱坤良的邀約下,擔任校務顧問;或拎著一只舊皮箱,四處請益黨政發展與兩岸議題,像學生上課般勤做筆記。當然,媒體也沒放過他;記者四處攔堵、逼問他的下一步。
看慣了政治人物的頻頻作秀、魅力四射,游錫<方方土>相對顯得內斂平實。當他把宜蘭縣政引導至一個以文化、環保與生活為總體目標的風格時,似乎也同時提供選民另一種思考-政治人物也可以是這樣的。
從政十六年來,只要抓住了機會,游錫<方方土>總是有所表現。眾人往往從「他,有可能嗎」到這是個不錯的選擇」,最後則是不得不佩服地說:「他是個可敬的對手。」
佃農出身、初中二年級便輟學耕田的游錫<方方土>,曾因表達從政的興趣,遭母親「認分」地勸誡:「別人是天上的一顆星,你有可能嗎?」
首次參選時,游錫<方方土>還差一點湊不出保證金。選上省議員之後,他與蘇貞昌、謝三升被稱為省議會的「黨外鐵三角」。三人當中,一位是台大法律系畢業的執業律師,一位是政大的政治理論碩士;沒有顯赫學歷的游錫<方方土>,半工半讀拿到政治學士、催生民進黨並連任四屆中常委,被視為「政壇的灰姑娘」。
接著,他從聲勢如日中天的陳定南手中接下百里侯職務。就任之初,幾乎沒有人相信他可以走出陳定南的影子;事實證明,游錫<方方土>不但開創出截然不同的施政風格,還被媒體評為「第一名的縣政」。
學習型的政治人物
從剛出道時被競選對手在傳單上刻意醜化成「刺龍刺鳳」「穿木履」「袒胸露脯」的形象,到今天有資格在藝術學院開課的「文化縣長」,游錫<方方土>一路超越、自創格局的憑藉是什麼?
「他是學習型的政治人物,而非天縱英明,」在游錫<方方土>縣長任期內的最後一任機要秘書吳慶鐘舉例,不論是與游錫<方方土>同時踏入政壇的蘇貞昌或是前輩林義雄,私底下都曾對游錫<方方土>的進步神速感到訝異。他的進步,一方面來自行動力,一方面則因他懂得傾聽。
游錫<方方土>經常掛在嘴邊的是:「個人才疏學淺,都是靠各位學者、專家的幫忙.....。」他的智囊則回說:「再怎麼聰明的學者專家,也心甘情願讓你差遣。」
這群以老師為主的智囊團指出,游錫<方方土>具有「磁鐵性格」與「海綿性格」,包容力大、吸收快,統合各種資源後,還能自創一套體系,回饋給原創者。
前年,宜蘭縣政府為「宜蘭二○○年紀念日」辦一系列文化活動,在決策階段成立了一個創意小組,成員除縣府公務員之外,還包括企業家(金車企業董事長李添財)、學者(心理學者吳靜吉、台大城鄉所教授夏鑄九)等人。有一次開會,背景截然不同的專家們一一講完自己的理論架稱,輪到游錫<方方土>做總結,「令人詫異的是,當場各派不同的武功都灌到他一人身上,」一位當時在場記錄的縣府員工現在回想起來,依然印象深刻。
雖然實際執行時不一定照單全收,不過,獻策者都深覺有自己的影子。「這是一種深得我心的快感,」經常出現在智囊群的羅東高工老師楊欽年有深刻的體會。
因此,這些年來宜蘭創造了無數讓專業者自由揮灑的舞台;社區總體營造有前文建會副主委陳其南,文化政策有吳靜吉、邱坤良、作家黃春明,都市規畫有台北市都發局長張景森、夏鑄九、淡江建築系教授林盛豐,以及國際級的新加坡規畫師劉太格、日本象集團等。以一個鄉村縣分而能匯聚這些外地資源,實屬不易。
面子給議員,裡子給縣府
嚴格說來,宜蘭許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創意施政,如國際童玩節、地貌景觀改造等,不一定是游錫<方方土>的原創構想,而是在一個較健康的機制裡自然成長。
長年觀察游錫<方方土>的《中國時報》記者陳賡堯就認為,游錫<方方土>讓專家意見融入核心,打出長遠的縣政目標,然後以其統領能力讓公務員認真執行,並得到回饋,就算是立場不同的國民黨鄉長也接受其理念領導。最後展現出來的,是宜蘭人的「居民光榮感」。
游錫<方方土>以協調折衝能力見長,少與人硬碰硬。知他甚深的宜蘭文化中心主任林德福以游錫<方方土>慣有的動作打比方:與人談話時,他常雙手交叉抱拳、上身來回晃動,但腳步卻立定不移,顯示他處事圓融,看似妥協,但絲毫不失立場。
宜蘭的府會關係就是一個例子。游錫<方方土>主政八年,不能說全然的府會和諧,卻有一個把事做好的運作模式。
縣府希望得到議會支持的構想,游錫<方方土>往往會先商請同黨的議員提案,由議員自行運作、找國民黨議員連署,最後在議會裡達成共識。「面子做給議員,我們要的是裡子,能把事做好最重要,」當過省議員的游錫<方方土>有這樣的體會。
雖然游錫<方方土>長年經營宜蘭,宜蘭經驗也是有目共睹,但這項成績畢竟只是台灣東北角五十萬人口的體驗。一旦要跨入全國政壇,各界不免又如往常一樣地發出疑問:「他,可能嗎?」
未來需要「無聲」的黨主席
游錫<方方土>規畫的下一個目標是黨主席、入閣、台北市長或是立法委員,不難從他從政的軌跡看出端倪。
民國七十五年民進黨成立,他是「九二八成立大會」的主席,同年立委、國代選舉,他擔任「全國黨外選舉後援會」召集人,贏得黨外有更以來最漂亮的一場戰役。事後有人這樣觀察:船過水無痕;風平浪靜之後,游錫<方方土>還是游錫<方方土>,頭上並未增加一道光環。不過,細心的人會發現他的步伐雖然不大,卻一寸一寸、穩定地向前挺進著。
某一天,游錫<方方土>私下與一群資深黨政記者聊天,對民進黨的體質、黨主席的角色與兩岸關係等議題侃侃而談。其中,未來的黨主席應該是實行家優於思想家;同時要能提供一個讓各種政策能討論、辯論與充分對話的空間,以形成決策或綱領,並凝聚全黨的意志,做為總統候選人的後盾。因此,可能會是個無聲的主席,但干擾最小、對民進黨贏取政權的幫助最大.....。
訪談完畢,一位記者恍然大悟「民進黨亂了這麼久,沒想到竟然還有人這麼有想法。」
一切隨緣的游錫<方方土>,顯然胸有成竹。不過,在他四處徵詢意見時,一位他大學時代教政治學的老師也點明,如何把過去在宜蘭的經驗轉化成適合全國的現代性架構,才是他未來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