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一年,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建立了第一家電視台,卻在營運一年之後,評估電視沒有商業的未來,結束營業。當時誰能想到,七十多年後,電視主宰著每個客廳,成為當代文明的象徵。
一九九三年夏天,全球資訊網(WWW)石破天驚地開場後,孕育著一個未知媒體的誕生。通信業、資訊業、電腦業和娛樂業的科技匯流(technological convergence)與界線曖昧,隱隱竄動的是一次傳播的革命。媒體產業,彷彿經歷過一次劇烈的基因改造工程,從某方面來看,完全變成另一個物種、一個新的產業。
媒體不再是傳統的定義
新的產業結構繁複龐大,超出以往想像,影響層面擴張到生活各領域。從傳遞的資訊內容、傳輸的途徑、速率到末端接收方式,均面臨空前的變革。
「它將永遠改變世界,」蘋果電腦前董事長史考利(J. Sculley)相信,這無以名之的媒體力量,會像其他科技革命再造新文明。
企業合併和科技合作在新產業中推波助瀾。《今日美國報》資深記者曼尼(K. Maney)稱此新興產業為「大媒體」(megamedia),並表示:「幾個大產業交纏互動,彼此競爭,區隔已經打破。」
全球各地媒體的相關產業相互激盪、跨業整合,幾個月就會出現一次出人意表的投資案或購併合作案。電腦、電話公司購買有線電視系統,有線電視系統公司又開始經營通話業務,家電及電腦軟體公司則設法介入機上盒的標準設定戰(機上盒set-top box,一般指置於電視上的數位接收器)。
微軟公司去年六月九日在眾人驚訝聲中,宣布了歷年來最大的投資案:以十億美元購買全美第四大有線系統商康卡斯特公司(Comcast)一一.五%的股份。康卡斯特股票如枯木逢春應聲上揚。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去年十二月,則投資十二億五千萬美元、相當於台積電一年的總營業額給@Home(提供利用有線線路高速上網服務的公司),希望與有線系統經營者、相關軟體與科技公司結盟。美國線上公司(AOL)去年九月則與電腦服務公司(CompuServe)合併,在網際網路上從事類似電視媒體的服務,並擁有一千一百萬的線上訂戶。
就像魚幫水、水幫魚
在台灣,跨業合作亦屢見不鮮。年代公司(TVBS)與聲寶公司、馬來西亞媒體公司MBNS合作發展數位直播衛星系統;並與美國休斯公司(Hughes)締盟,推出衛星快捷網路服務(DirectPC)。東森、和信等有線電視商也積極爭取和網路服務業者(ISP)如資策會種子網路(Seednet)建立策略聯盟。在有線網路建設上,也分別與美國思科公司(Cisco)、朗訊科技公司等十數家合作。
「就像魚幫水、水幫魚,」力霸企業集團副董事長、東森多媒體公司董事長王令麟道出跨業合作的必要性。他指出希望與高速鐵路合作,將區域性的有線寬頻網路,透過全省幹道連結起來。
異業整合的範圍正在擴大當中。未來通過媒體通路所傳遞的資訊、進行的互動活動,將無所不包,涵括教育、通信、醫療、網際網路、娛樂、家庭保全與大眾傳播媒體等。時報資訊副總經理劉一賜點出:「現在有internet,未來可能有X媒體。」
四通八達的網際網路貫穿了傳統事業的劃分,媒體之間的界線也被打破。多年觀察國內外媒體趨勢的政大廣電系教授關尚仁直截了當地表示:「大媒體就是生活裡面所有的一切。無所不能,無所不包。」
因此,大媒體產業是資本密集的,投入金額驚人。各國投入網路建設和衛星通訊的資本以「兆億」(zillion)計,不是大型財團難以進入大媒體產業市場。「無限商機,也代表無限資本,」高雄第一民主有線電視公司總經理呂昱認為,除非台灣變成只有一個資訊頭端,才有足夠的經濟規模,與國外競爭。在此趨勢下,他便主動與高雄的有線系統商洽談聯合運作,也就是合併股權。
媒體不大就玩不起來
產業結構的變遷,促使極大化媒體的興起。美國第一大有線電視系統商電訊傳播公司(TCI)有一千五百萬收視戶,占有全美將近四分之一的有線收視人口,同時兼營有線頻道;第一大直播衛星公司DirecTV則有三百萬收視戶,占據美國一半的直播衛星市場。
國內東森及和信媒體集團旗下都擁有超過十個頻道的經營或代理權,且大手筆投資系統業者;年代集團則擁有五個頻道與年代網站。從美國到台灣,由過去文人辦報的平面媒體集團,走向新科技媒體集團的時代已是大趨勢。年代資訊總經理黃志全強調:「未來媒體半大不小是很危險的,容易被大媒體集團吃掉,」除非走的是利基媒體路線。
媒體間面臨流血競爭。新上任的《民眾日報》總編輯楊國隆表示,《民眾日報》從三年前發行量三十八萬份的南部第一大報,因為媒體產業的變形,到去年發行量萎縮到十幾萬份。「好像做股票到了谷底,」他自上任後就力求媒體更新,以大幅彩色新聞漫畫為頭版,迎合南部讀者不喜讀長篇大論的閱讀習性。
包括有線電視台TV4、《日本文摘》雜誌與《破週報》等媒體均在去年停止營運,走入歷史。
市場經濟規模,是大媒體業者必備的競爭力,但閱聽人利益是否得到保障?政大新聞系副教授陳百齡就擔心大型媒體集團的出現,「會使言論的來源減少,」呈現特定利益團體的立場或消費性的價值觀,缺乏應有的反省空間或喪失消費者權益。去年,他聯合社區居民,要求與當地獨占的有線電視系統商訂立定型化契約,系統商置之不理,他至今抵制不看有線電視。
台灣有關大媒體的法令管制有待妥善規畫。「業者走在政府前面不只一大步,簡直是一百步,」王令麟比喻。
大媒體等於全方位生活服務
新聞資訊的內容製作也因應大市場、大媒體時代而不斷激盪、產生質變。黃志全歸納媒體的下一步是內容(content)、數位化(computing)及通訊(communication)三C整合。其趨勢包括:一、從單向傳播到雙向傳播;二 、從新聞業到資訊業;三、從內容導向到市場導向。「新聞系老教授的話,在大媒體中可能已不適用,」他觀察。
媒體量的增加,大媒體的內容提供者將更等同於服務業。閱聽人自身成為資訊的傳播者與編輯者,傳統的媒體光環,將可能被資訊浪潮所掩蓋。年代集團董事長邱復生在台灣網際網路研討會中,即一反常態地指出:「目前媒體是世紀末的主角,但在將來充斥太多媒體通路時,它的重要性即不高。」
各種有關內容價值的辯論也同時正在交流衝擊。《紐約時報》的改版,發動新舊世代的對立討論;《今日美國報》以柯林頓的狗為頭版頭條,引來《前鋒論壇報》的媒體反省。《中國時報》副總編輯陳萬達表示:「媒體不是做為一個傳聲筒,」他強調,在商業的環境裡媒體仍需負起社會責任。
大媒體的資訊傳輸則將走向數位化與寬頻化。數位壓縮技術加上寬頻傳輸網路,可以高速傳播影像、數據、聲音,提供前所未見的服務,實現大媒體的理想。
而大媒體的末端接收器會是多功能的人性介面。根據網路媒體公司CNET的專家預測,未來「電訊裝置」(teledevice)會取代電視,它同時是網路電腦、視訊電話、答錄機、音響和居家網路伺服器。
宏P電腦董事長施振榮則稱呼這樣的裝置為「XC」。
「所謂電視與電腦的區分,將完全模糊,未來甚至機上盒都會有比我們現在電腦更強大的微處理器,」微軟總裁比爾蓋茲(B. Gates)表示。
網路所帶來的新媒體,同樣要經歷類似電視發展過程中,科技標準化及成本降低的市場醞釀期,在想像力的旅程中,方向漸漸清楚,蓋茲預測:「十年之內,人們將過著網路生活形態。」你已經準備好了嗎?
未來生活瀏覽器
冰箱門上的藍色觸控式螢幕,映著婕思若有所思的臉,她正搜尋幾家超商不同品牌的牛肉比較價格,並順便在離家兩個巷口的傑克雜貨店,訂購了一打脫脂鮮奶、兩條吐司,為明天給兒子的早餐做準備。輸入客戶代號之後,她帶著滿意的微笑走向客廳。婕思家裡布滿了瀏覽器;在不同房間、不同電器用品上,白色、紅色、黃色、紫色寶石般的電子窗口,都通往一個虛擬與真實的橋梁——網際網路。
婕思手持一張名片大小的智慧卡(smart card),插入客廳看起來像是二十九吋電視的裝置上,空調自動將氣溫降到攝氏二十四度,婕思坐到已移至她個人喜歡角度的沙發上,最近的一盞檯燈兀自亮了起來,螢幕上開始播放她喜歡看的愛情劇。沙發瀏覽器上,列有一串接下來的節目表,包括今日股市行情、有關癌症治療突破的新聞、山普拉斯的網球賽、每日星座節目,這些內容都是根據婕思的興趣喜好排定的。
她隨手撥了南西的電話,南西肥胖的臉,出現在螢幕一角的小視窗裡,她們開始激烈討論愛情劇的男主角到底會不會娶懷了身孕的女主角。
客廳中神秘黑盒子是居家網路(household network)的伺服器(存取資料與運算中心)。
婕思停止和南西沒有交集的討論。在網上查看這個月家裡用了多少度的水,然後,用遙控鍵盤在螢幕上寫電子郵件給遠方的朋友……。
婕思抬頭發現前門綠色的燈自動亮了起來,音樂門鈴傳出快樂頌的旋律,是小兒子從學校回來了,她把信寄出去,感覺又開始要忙碌了。
(季欣麟)
(這個網網相連的生活描述,參考自一九九七年十二月CNET〈二○○七年的起居室〉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