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電影《熱帶魚》的人,可能對片中的綁架事件印象深刻:迷糊的綁匪性情善良,遭綁架的兩個小孩優游地在海邊度假並安然返家。這般景象看來輕鬆,然而,在現實生活中,綁架事件總是令人心驚膽跳,一點兒也不好玩。
去年內政部警政署刑案統計,有一百八十八人遭擄人勒贖;其中,十二歲以下有十七人,占九%。對於學童被綁架的憂慮,使得家長、教育單位、警政機構與基金會分別研擬對策。有些家長用密不通風、滴水不漏的上下學接送,以保護小孩;有些老師耳提面命要學生在遇到陌生人問路、搭訕時提高警覺或三緘其口,各式各樣的對策,儼然形成反綁架總動員。
教育單位動員令:《反綁架手冊》全面出籠
今年年中,教育單位紛紛編印反綁架手冊,台北市政府教育局編印了一本《反綁架親師手冊》,於九月開學後分發至市內各小學;小學生人手一冊的《台北市兒童護照》內頁也加印了反綁架秘笈。另外,教育部從八十四年起在《國民小學家長手冊》安全教育篇內編入簡易的七點〈識破歹徒誘拐兒童常用的計謀〉,並製作一卷《國小校園安全》錄影帶,提醒學童提防陌生人。台灣省教育廳則正在著手編印《人身安全教育手冊》,計畫放入擄人勒贖、性侵害與校園暴行等篇章。
校園動員令:保全、女警、機器校警,統統上場
在保護設計上,有些學校擴充人手,架設層層的防護網。台北市學生最多的敦化國小處於繁華地段,它是市立小學中最早雇請保全人員的學校。七名(四男三女)保全人員每天清晨在學童進校園前巡視校園各角落,上、下學時設有交通崗,其餘時間則在責任區巡視校園。
敦化國小也是台北市政府警察局女警隊每天巡查的十所小學之一。每天上、下學時段,女警會步行巡視校園四周,注意落單學童是否有父母接送。平時則有一百七十餘位愛心媽媽協助導護。在白曉燕案發生後,參與導護的人數激增,訓導主任林玫伶微帶笑意地說,「家長和學校為了保護學生安全,真可說是仁至義盡、嘔心瀝血。」
許多學校在校園各角落加裝電子監視器,讓壞人無法遁形。創校四年,有著輕柔粉紅色校舍的台北市內湖區大湖國小,有一千七百餘名學生。這所臨近大湖公園的新學校裝有二十三個監視器,校門口警衛室一角有大大小小十數架電視,無聲地轉換著各角落的訊息。訓導主任斯偉義表示,「有了監視器,就可以清楚掌握在死角及圍牆四周是否有狀況。」
有些學校則在校舍加裝保全聯線系統,位於台北市北投區鬧街上的北投國小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位在南台灣高雄縣的岡山國小則有保護學童的特殊做法,它落實了高雄縣「學區捍衛聯盟」的構想。校長陳慶忠提到學區內的里長特別拜會小學生熟悉的一些商店,做為學童上、下學中途聯絡及求援點。校園內則裝設有學生暱稱「機器校警」的高科技安全維護系統,包括紅外線防盜、防闖設備的全自動警報系統,給學生多一分保障。
教師動員令:上課、遊戲,都是教學時機
在教學方面,許多老師運用朝會、專題演講、生活與倫理和健康教育課,進行機會教學,更普遍使用視聽媒體、遊戲或活動做輔助。
台中市力行國小訓導主任陳素捷使用錄影帶、漫畫做教學討論。北投國小的吳老師則利用中午看電視新聞時間,和小朋友討論如何保護自己。她認為教小朋友要有技巧,並舉自己教導就讀幼稚園的小孩為例,喜歡吃糖果的孩子難以抗拒甜食的誘惑,於是,她只好做出難過的神情,告訴孩子:「如果接受陌生人的糖,爸媽就會沒小孩了」。
家長動員令:密碼、接送,為小孩找伴
家長關心孩子,有什麼想法和做法呢?
在台北市一家美商人壽公司任職的蔡啟堆有兩個小孩,分別就讀私立再興小學與幼稚園。他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富裕,不擔心小孩被綁架。然而近來不斷發生的刑案,卻使他無法不害怕,即使讀了台北市政府教育局所發的《反綁架親師手冊》,仍不知道怎麼跟孩子討論。還好小兒子今年九月後就學了有關反綁架的繞口令與講密碼的遊戲,全家一起約定一個密碼,如果有人要臨時到學校接孩子,必須先確定密碼無誤才可以跟著走。
一位大學講師則因為考慮小學一年級獨子的安全,準備換掉以孩子聲音錄製的電話答錄機錄音帶,那可是她平時引以自豪的。
今年十一月三日、四日,白案嫌犯陳進興和高天民出現在台北市的陽明山、天母、士林與北投等地區,讓居民寢食難安。家就在陽明山的台北市家長協會理事詹智慧,看到軍警荷槍實彈的裝備就當機立斷為孩子請假一天。她認為,「大人有防彈背心、槍枝還對付不了歹徒,保護不了自己,手無寸鐵的孩子如果成為人質而出事,豈不是父母永遠的噩夢。」
詹智慧談到,有錢的學校家長可以雇用保全、警衛定時接送小孩,然而,像十月底被綁架撕票的捆工之子林秉宏,他的父母又如何為小孩提供安全防護?政府如果無法保護一般人的安全,將使社會中的弱勢更弱,這絕非社會之福。
親自接送孩子上、下學可能是許多家長感到心安的做法。林玫伶表示,自從白案發生後,親自到校接送的家長增多,也造成校門口的交通壅塞,敦化北路上經常三、四部車並排,險象環生。台北市私立薇閣小學家長郭小姐皺著眉頭表示,由於憂心小孩被綁架,她每天親自接送一年級的獨生子,從不假手他人。
主動為小孩找伴,經營良好的鄰居關係,甚至讓孩子有獨立、自主的空間,也是一些父母的應對之道。住台中市東區透天厝的陳素捷有點無奈地自嘲,自己刻意經營社區的鄰里關係,多少是出於自私的互利心態,然而若不如此,小孩放學後只能待在家裡,對他們實在很殘忍。
住在幽靜山區的台北市萬芳社區、有兩個小孩就讀小學的周淑美則認為,每個人都有可能遇到危險狀況,父母無法常陪身邊,只有讓小孩從小有適度的訓練,才能培養出解決困境的能力。
兒童動員令:拒絕、逃跑,繼續做噩夢
應對國小學童遭綁架的危機,不同的家長有不同的做法,小朋友自己有什麼想法?用什麼方法保護自身安全呢?
有些學校舉行反綁架徵圖比賽,例如要學生畫出有陌生人要求帶路時該如何應對的圖畫。林玫伶表示,許多小朋友的圖畫便透露出學童防範的心理,有些小朋友甚至在圖上寫著:「你是壞人,不理你。」許多學童都表示曾經有一次以上被陌生人藉故問話,要求帶路,或給與金錢、飲料,甚至碰觸身體的不愉快經驗。
住在桃園、中年級的信霈也曾被路人要求帶路,並且詢問家中的電話號碼。他毫不猶豫地說:「現在只要我一個人走在巷子裡,見到好像是壞人走同路,就會用書包K他。」
敦化國小五年級的小穎則驚惶地輕聲說出自從劉邦友命案之後,就很擔心自己會發生意外,也做過被壞人追殺的噩夢。在白案偵破前一段很長的時間內,只要看到兩個陌生人便會猜疑他們是不是陳、高兩人喬裝的。
面對小孩這樣的擔心與不信任,台北市立婦幼醫院兒童心智科醫師陳質采指出,要使孩子有不論在什麼情境都不會被放棄的信任感,並且讓社區的街頭成為孩子可以探索、學習的地方,讓孩子有勇氣面對未來的環境。
讓孩子有勇氣面對未來,恐怕是這個社會大教室難度最高的一堂課。